在那里,知云第一次看到谢小姐。
青衫白裙,乌髻银钗,不施粉黛的她就那样从谢家的红木门里走出来,背后的发尾一步一轻晃。
她走下门前那三层长满青苔的石阶,一抬头,就哒哒哒的住进了知云心里。
那时候的还一团孩气的她不知道这就叫做心动,只是觉得胸腔里麻麻痒痒的,脑袋里也好像在雀跃的放小烟花一样。
西湖畔,杨柳岸,菱歌轻响,春心始动。
这就是她们的初遇,发生在一个安详的午后。
住在白墙黑瓦里的那一年,是知云心里如露水般短暂,又似珍珠般瑰丽的回忆。
是她这一生所求所愿皆在身边的一年。
后来,留在姑苏老家的祖母去世,父亲带着她匆匆赶回去奔丧。
一去三月,等她再回来时,物是人非。
临安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是已经和知府定了亲的谢家小姐逃跑了的消息。
知云想起往事,出了会儿神,低头又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青玉玉佩。
浮云一别后,流水九年间。她从不曾想过再见会是这样。
多年前的记忆还依稀在眼前,可她已经从谢铭的女儿变成了高堂之上的右相。也从粉白黛绿的豆蔻小姐变成了峨冠博带的翩翩君子。
碧水巷换乌鹊巷,这一路走来,她经历了什么,知云从那掩藏在沉静面容下的细微末节里也能窥得几分。
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也难怪小言认不出来她,谢小姐和萧阁老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八年春秋,几重山水。
……
小言心里不是很服气,她哪里记性差了,谁能想到这天底下还真有女丞相。
况且,小言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谢小姐了,在临安府里的时候,她才四五岁,能记住些什么呢?
她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对谢小姐最清晰的认知就是她名字由来的那句诗了——小诗代简言从容,子心坦荡讵执违与从。
至于谢小姐的音容笑貌,她只是隐隐有那么个印象罢了。
而且,姑娘只怕又是在唬她,就算萧阁老是当年的谢小姐又怎样?
不说她把姑娘忘的一干二净,就看她如今把姑娘唬得团团转的样子,她也不觉得那是个好人。
知云看着小言,自然知道小言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她在理智上清楚地知道对小言来讲,存玉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而且是一个可能随时露出爪牙是危险人物。
但她还是有点生气,难道自己就这么不靠谱吗?
小言坐着认真地思考一会儿,对着何知云说:
“虽然我看萧大人言谈行止,不像是那种捻恶藏奸之人。”
“但是姑娘你可一定要留心呀,自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不少,尤其是这种高官。”
“不过我们现在依附于她,只能先在在这里安心住下,然后时时警戒,她表里如一自然是好,要是真有个万一,我们也能早早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