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静静听着,殿内松香青烟袅袅盘旋,更添了几分凝滞的寂静。只有魏嬿婉急促压抑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半晌:“罢了。既是心系阿哥,也是你的本分。”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莲心,“莲心,去启祥宫传个话,就说本宫这儿不用樱儿伺候了,让她回去好生跟着嘉妃学规矩便是。本宫乏了。”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谢娘娘宽宥!”魏嬿婉复重重磕了个头,在金砖上留下一点微红的印痕,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弓着腰,一步步倒退着出寝殿。
消息递进启祥宫时,金玉妍正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西洋水银玻璃镜,纤指拈着上好的螺子黛,细细描摹那远山含翠的蛾眉。
小宫女垂屏息,将长春宫传回的话,一字一句,细细禀完。话音方落,但见镜中那拈着螺黛的纤纤玉指,在半空中极其细微地一顿。
金玉妍面上无半分愠怒之色,反是那两瓣涂着嫣红口脂的朱唇,不经意地向上弯起,如薄冰覆盖下的水流,影影绰绰,难辨真意。
“这丫头,方夸了她是个可堪雕琢的…怎么转眼间,竟连揉按这点子伺候人的功夫都‘生疏’至此了?可见是平日里本宫待她太过宽纵。”她手腕轻转,将那支价值不菲的螺黛随意搁在镜旁的剔红妆奁盒上,素手微抬,指尖兰花般正了正鬓边那支点翠嵌米珠的蜻蜓钗。
“贞淑,”
“奴婢在。”贞淑立时上前。
“更衣。拣那件藕荷色妆花缎的氅衣来。”金玉妍款款起身,身姿如弱柳扶风,仪态天成。她对着镜中最后掠了一眼,吩咐道:“走,随本宫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个安,顺带…请罪。”
“是。”贞淑低声应诺,动作麻利地伺候主子更衣。
魏嬿婉回到启祥宫正殿,屏息凝神,垂手立在殿心,如同嵌在画中的剪影,只待金玉妍归来定夺。
殿门轻启,环佩微响。
金玉妍莲步轻移,径直走向上那尊贵华美的紫檀嵌云母理石宝座,拂袖落座。
“娘娘…,奴婢——”
“行了,今日在皇后娘娘跟前,你这丫头,虽说笨了些,失了体面,让娘娘凤体不适,亦是本宫教导无方之过。”金玉妍指尖轻轻点着扶手,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怜惜,“丽心,去小厨房,把那碟新做的蟹粉酥端来,赏樱儿。”
“到底,你伺候永珹日夜悬心,确是辛苦。这碟子点心,赏你压压惊。下去罢,今日不必再当值,回自己屋里,好生歇一歇,养养神。”
丽心很快捧来一个剔红海棠花式托盘,热气微散,蟹粉的鲜香隐隐飘来。
魏嬿婉忙双膝跪地,深深叩,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稳稳接住那递来的托盘:“奴婢谢娘娘赏赐!娘娘体恤入微,奴婢感激涕零!”
“嗯。”金玉妍懒懒地应了一声,已自顾自端起手边的青釉茶盏,轻轻撇着水面浮着的几片碧绿茶芽,不再看她,“记住本分,安分守‘己’,自有你的好处。去吧。”
“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魏嬿婉小心翼翼地起身,捧着那碟如有千斤重的点心,似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初冬的风掠过回廊,吹在她汗湿的鬓角,激起一阵寒栗。
她低头看向那蟹粉酥,蟹粉的鲜香此刻闻来,正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
魏嬿婉拈起一块,送到唇边。酥皮簌簌落下,沾在衣襟上,也顾不得拂去。
今日这错处,原是故意为之,只为暂且平息那位的猜疑,换得几日喘息。然而…口中的蟹粉酥愈显得油腻难咽。
若长久地困在这启祥宫,仰承金玉妍一人鼻息,她的命运便如同这掌中的点心,精致诱人,却不过是主子恩威并施下的一件玩物。今日是蟹粉酥,明日焉知不是鸩酒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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