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离世,举世同悲。
可就在江南巷尾,一座爬满紫藤的不起眼小院里,竹制摇椅吱呀轻晃。
一位银老者半倚其上,褪色的月白粗布长衫松垮地笼着清瘦身形,颈间纵横的皱纹里藏着岁月刻痕,唯有眉骨处凌厉的轮廓、高挺笔直的鼻梁,仍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风姿。
老人布满褐斑的手搭在椅把上,指节虽已佝偻变形,却仍保持着常年执笔的优雅弧度。
他微阖双眼,睫毛在松弛的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薄唇抿成冷峻的直线,唯有眼角若隐若现的笑纹,泄露了几分被时光磨平的棱角。
若此时有在宫中待过的人瞧见了必然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当初风头无两的进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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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滴落的水珠坠入青石板,惊得他睫羽轻颤,露出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墨色中沉淀着紫禁城三十年的风云。
“听说太上皇去了……”
卖花姑娘的议论声混着茉莉香飘进小院。
老人枯瘦的手指骤然收紧,摇椅晃动的幅度陡然加剧。
院角的芍药被风雨打得簌簌落瓣,殷红的花瓣飘落在他衣襟上,宛如当年翊坤宫烛火下晕染的血渍。
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只是扯出一抹比雨更凉的笑,任由雨水顺着银蜿蜒而下,与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一并渗入身下的泥土。
突然,竹椅的吱呀声戛然而止。
老人撑着藤杖缓缓起身,衣摆扫落膝头的芍药花瓣。
他佝偻着背,却步伐沉稳地走向堂屋,木屐踏过潮湿的青石板,惊起檐下避雨的燕雀。
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松墨混着陈年宣纸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极为简朴,一张梨木方桌,两把竹椅,墙角立着装满枯枝的陶罐。
唯有四面墙壁密密麻麻挂满画卷,素绢上的女子或倚梅浅笑,或对月抚琴,间点翠凤钗与眼角梨涡栩栩如生。
最中央的巨幅立轴几乎占据整面墙,画中女子身着月白襦裙,腕间红绳系着枚青玉平安扣,正将一瓣桃花簪向鬓边。
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画中眉眼,指甲缝里还沾着清晨侍弄芍药的泥土。
“苟活多年,终究是将咱们在宫中设想后的出宫生活都走了一遍,蕤儿……其实宫内宫外都那样,宫内的日子没自由,宫外的日子也没有多肆意,或许不是日子难过,而是你不在了……”
他对着画中人低语,嗓音沙哑得像是被岁月磨钝的刀刃。
老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身躯蜷缩如虾米,指节在画卷上蹭出几道灰痕。
当咳嗽声渐歇,他却又挺直脊背,颤巍巍地从樟木箱底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葳蕤曾给他送过的所有东西。
老人枯槁的面容泛起病态的潮红,浑浊的眼底却亮起炽热的光,他将所有物什紧紧搂在胸口,仿佛抱住了整个青春里最珍贵的温度。
梁上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映得满墙画像里的葳蕤都似在浅笑。
老人踉跄着摸到案头的火折子,火苗窜起的瞬间,他望着窗外被雨打落的芍药花瓣,想起那年御花园里,她也是这样笑着将沾着露水的花枝别在他间。
“等等我……”
话音未落,火折子已掷向满地宣纸。
刹那间,热浪裹挟着燃烧的画稿腾空而起,葳蕤倚梅的倩影、簪花的娇态、垂泪的眉眼,都在火舌中化作翩跹的蝶。
老人静静坐在火势中央,任由火焰吞没他布满皱纹的脸庞,最后一眼,他仿佛看见紫月搀扶着葳蕤从火光中走来,三人又回到了翊坤宫那温暖的春夜。
烈焰冲天而起,将整座小院吞噬成赤红的光团。
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这场跨越生死的奔赴,唯有未燃尽的残画在雨中飘零,恍惚间,似有女子的叹息混着焦香,消散在江南潮湿的风里。
火舌舔舐着苍老的肌肤,他却仰头大笑,任由热泪混着烟灰滚落:
“这万里山河、半生孤苦,如今终于能抵作聘礼,换你我来世,生在寻常巷陌,白不相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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