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城喧嚣的夜幕下,白帆商会分部依旧灯火通明。索菲亚正忙于应付因“清水片”热销而暴涨的订单和汹涌的访客,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紫眸深处却闪烁着掌控浪潮的兴奋光芒。金币在钱柜里叮咚作响,奏响一曲属于商人的凯歌。
然而,在远离商会繁华区域的工坊深处,空气里弥漫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味。浓烈的金属切削油味、灼热的铁腥气、还有各种研磨药草散出的或辛辣或苦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略带刺激性的氛围。这里没有觥筹交错,只有炉火的嗡鸣、铁锤敲打的叮当声,以及沈弈偶尔响起的、清晰冷静的指令。
“巴顿,第三号坩埚温度再降半刻,保持微沸。哈里森,把研磨好的‘星纹石粉末’筛细,杂质过百分之一就重来。”沈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站在一张宽大的、摆满各种瓶罐、坩埚、刻刀和奇异金属零件的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枚改造到一半的“燧星”。原本粗糙的燧石轮被更精密的合金齿轮取代,内部结构复杂了许多,底部更是嵌入了一小块经过特殊切割、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米粒大小水晶。
汗水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零件上,瞬间蒸成一小缕白气。解析之眼在意识深处无声运转,视野中,手中这枚小小的装置内部,能量回路的模拟图、材料的应力点、水晶的激阈值…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辅助他进行着精密的微调。
“沈弈小哥,这玩意儿…真能行?”巴顿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粗声粗气地问。他负责看守几个关键坩埚的温度,不敢有丝毫大意。
“理论上,能量激水晶,产生特定频率的强光脉冲,在晴朗夜晚,十公里内应该清晰可见。”沈弈头也不抬,指尖捏着一根比头丝还细的秘银探针,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内部一个微型符文阵列的节点。“关键在于能量输入的稳定性和水晶的瞬间承载阈值…嗯,这个点…再偏移oo毫…”
就在这时!
噗啦啦——!
一阵急促、混乱、带着垂死挣扎般力道的拍打声,猛地撞在工坊那扇蒙着厚厚灰尘、只开了一条缝隙通风的窗户上!
紧接着,一个灰扑扑、沾满泥污和暗红色污迹的影子,如同炮弹般从窗缝里硬生生挤了进来,“啪叽”一声重重摔在满是金属碎屑和油污的地面上!
是一只信鸽!但它的状态极其糟糕。漂亮的羽毛凌乱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早已凝固黑的血迹!一只翅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胸口的羽毛被撕掉了一大片,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它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绿豆般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只剩下垂死的灰暗,喙边溢出带着血沫的微弱咕噜声。它的脚上,死死绑着一截被血浸透、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灰色布条!
整个工坊瞬间死寂!
巴顿和哈里森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垂死的信鸽。
一直如同沉默雕塑般伫立在工坊角落阴影里、擦拭着长剑的罗兰,动作骤然僵住!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不祥预感、以及被触动了最深禁忌的暴怒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工坊!
“咕…咕噜…”信鸽最后出一声微弱的哀鸣,头一歪,彻底不动了。
罗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信鸽旁边。他甚至没有在意地上的油污,单膝跪地,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他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小心地解下了那截染血的布条。
布条被展开。上面没有文字,只有用烧焦的木炭或者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很可能是血),潦草地勾勒出几幅极其简陋、却透着无比狰狞和急迫气息的图案:
第一幅:几座犬牙交错、如同野兽獠牙般耸立的山峰轮廓——断齿峡谷!旁边,画满了密密麻麻、手持粗糙斧头的简笔小人——兽人!
第二幅:一座坚固堡垒的轮廓,堡垒的了望塔上,一面旗帜飘扬。旗帜上,并非王国的狮鹫徽记,而是一只狰狞的、滴着血的兽爪——血爪徽记!这正是摄政亲王奥托麾下最臭名昭着的私兵部队“血爪”的标记!
第三幅:一条从堡垒蜿蜒伸出的粗陋线条,指向峡谷深处兽人聚集的方向。线条末端,画着一个大大的、滴血的问号!
罗兰死死盯着布条上那简陋却触目惊心的图案,呼吸变得无比粗重。他脸上的肌肉绷紧,咬肌贲张,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捏着布条而出“咯咯”的声响,一片惨白!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深深的…痛楚!
“断齿峡谷…兽人集结…奥托的‘血爪’…出现在黑岩堡…”罗兰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滴血的心头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愤怒,“黑岩堡…那是我…曾经的防区!是我袍泽兄弟用血染红的城墙!奥托…他怎么敢?!他要把北境的大门…卖给那些畜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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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的斗气不受控制地从罗兰身上溢散出来,吹得工坊里的炉火都猛地摇曳了一下!周围的金属工具出嗡嗡的共鸣!巴顿和哈里森被这股气势压得脸色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沈弈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改造燧星。他走到罗兰身边,目光扫过那张染血的布条,又落到罗兰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解析之眼无声运转,捕捉着罗兰激烈波动的情绪数据和布条上残留的微弱信息——那暗红色的颜料,确实是血,而且是…混合了不止一个人的血!信息传递者,九死一生!
沉默。工坊里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罗兰粗重的喘息。
几秒钟后,沈弈伸出手,不是去拿布条,而是将刚才那枚改造完成的、底部嵌着蓝色水晶的信号燧星,稳稳地塞进了罗兰那只紧握成拳、青筋毕露的手心里。
入手冰凉而坚硬。
“活着回来。”沈弈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清晰地传入罗兰耳中,也压过了他体内沸腾的怒火和杀意。“银辉城这边,我给你看着。你的仇…留给你自己报。”
罗兰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感激、担忧、决绝!他看着沈弈那双沉静如渊、仿佛能包容一切也看透一切的眼睛,心头翻腾的巨浪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稍抚平。他反手,紧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信号燧星,指腹用力摩挲着那枚微小的水晶,仿佛要将它的形状刻进骨血里。
“好!”罗兰重重吐出一个字,如同金石交击!他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多余的叮嘱。因为不需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东西,看也没看,“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沈弈面前的工作台上!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破损、带着明显烧灼和刀劈痕迹的金属徽章。徽章的主体是一只仰天咆哮的狼头,獠牙毕露,眼神凶戾。但在狼头的眉心位置,却深深烙印着一柄断裂的长矛印记!将整个狼头徽章从中贯穿!徽章本身散着一种古老、沉重、带着铁血硝烟气息的质感。
“拿着它!”罗兰的声音斩钉截铁,“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银辉城遇到你无法解决的、来自官方的、真正致命的麻烦!拿着它,去城西贫民窟,找一个叫‘老瘸腿’的铁匠铺!报‘断矛’两个字!他能…给你提供一次庇护!记住,只能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