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岁晚不是自己有孕?”
姜云冉摇了摇头:“她是服用了得喜之后,才怀有的身孕,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活不了。”
王栩诺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眼泪干涸在脸颊上,只留下斑驳的痕迹。
她顾不上脸颊的湿漉,仔细回忆得喜这种药物。
“这是一种禁药,前朝时已经绝迹。”
她果然涉猎甚广,与孙医正所言相差无几。
姜云冉颔首,道:“给她得喜的人,就是她身边的宫女柔羽,后来又有人下药,导致岁晚早产加难产,最终一尸两命。”
“柔羽自己也自缢身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王栩诺的手慢慢攥起来。
手心的刺痛扯动手臂,连带的,她心口也犹如针扎,疼痛难忍。
“柔羽?”
王栩诺垂下眼眸,她似乎在回忆这个人的容貌。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王栩诺慢慢开口:“曾经有一次,我见到柔羽在永福宫的后门,鬼鬼祟祟同一名宫女说话。”
姜云冉不由坐直身体,全神贯注。
王栩诺闭了闭眼睛,她道:“那宫女瞧着很面生,不过却有些圆润,面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依旧沉静在回忆里。
“我记得,她腰间有一个锦鲤荷包,下面打的是长寿结。”
王栩诺的声音骤然紧绷。
“我想起来了。”
她倏然睁开眼睛:“那是梅贤妃身边的宫女。”
————
不知何时起,梅贤妃在宫中逐渐成势。
因周宜妃要看顾大皇子,徐德妃一直重病缠身,宫中只姚贵妃支撑,的确力不从心。
自此往下的两位高位妃嫔,慕容昭仪根本不喜打理宫事,一派悠然自得,所以她即便升位也不可能处置六宫事。
唯一能堪大任的就是梅贤妃。
她不仅出身大族梅氏,还温婉良善,在宫中口碑极好。
做昭仪时就一直帮着姚贵妃处置后宫事,后来显见景华琰要抬举梅氏,便把她提拔上来。
成为贤妃之后,她也一直还是那副飘然若仙的模样,宽和待人,治下有方,可以说,她在宫中的口碑超然,同曾经的姚贵妃不相上下。
小宫女们提起她,也多是敬仰。
渐渐的,梅贤妃的声势越来越大,她也渐渐开始展露出原本的面貌。
尤其去岁宫宴她宣布有孕之后,声势更胜,加之吴岁晚难产牵连姚贵妃,让姚贵妃无法再处置宫事,她更是一手遮天,几乎已经隐约有执掌六宫事的苗头。
然而一切却忽然戛然而止。
姜云冉被景华琰一力提拔上来,仁慧太后也对她赞赏有加,梅贤妃被以“有孕养胎”为缘由,停了后宫诸事,如今宫中皆以姜云冉马首是瞻。
即便如此,梅贤妃的声势也一直没有下落。
她的大伯父梅有义刚入阁,梅氏在朝廷势起,怀有皇嗣的梅贤妃借家族声望,依旧同周宜妃和姜昭仪分庭抗礼。
现在,从王栩诺这里听到这个消息,姜云冉并不意外。
她甚至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虽然王栩诺只有这一条线索,并不知柔羽同那宫女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亦或者只是偶然,但冥冥之中,姜云冉却有种预感,得喜之事同梅贤妃脱不了干系。
从去岁至今,宫中的种种事情,虽然同梅贤妃似乎全无关联,但最后得利之人,总有她一份。
尤其之前阮含珍忽然“检举”姜云冉,里外都有梅贤妃的影子,而她也终于不愿再躲藏在幕后,逐渐露出自己的锋芒。
姜云冉几乎可以肯定,无论是徐德妃中毒,还是吴岁晚难产薨逝,这里面肯定都有梅贤妃的手笔。
王栩诺见姜云冉陷入沉思之中,不由有些犹豫。
“昭仪娘娘,我说得可有不对,还是说此事与梅贤妃无关?”
姜云冉摇了摇头:“你这条线索很重要,多谢你告知我。”
王栩诺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悠长,落在指尖的薄茧上,她说:“也是娘娘告知我实情,我才能想到这点细枝末节来。”
两人安静了片刻,都没有开口。
门外风吹叶落,满园的荒草簌簌作响,竟有着这长信宫中,难得的缭乱风景。
破败,凌乱,却也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