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活着,便会受血缘出身限制,受规则伦理约束,这些东西化作锁链,缠于身侧,使人永远得不到自由。
可只要人死了,一切枷锁自然破碎,便可永享自由。
于是,我在祠堂的房梁上打起绳结。
上了个吊。
祠堂晚间一向无人看守,只这一次,我将选择交给命运。
如果我死了,我便从此成为自由的曹承。
如果我没死,我就以曹氏大公子的身份继续走下去。
一个起夜的侍女发现了我,尖叫着大声呼叫,府内上下都被惊动。
我被救了下来。
老天爷不给我自由。
母亲连夜请了大夫给我诊治,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我不敢睁眼。
身为人子,却让母亲忧心至此,实属不该。
得想个法子,把问题甩出去。
我听见母亲对父亲说:“承儿还小,由着他又怎样,左不过是些投机之辈,骂了便骂了,若是我的承儿出事,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父亲沉着脸,任由母亲埋怨。
母亲越吵越凶,最终坐在我的床头哭泣。
我想了想,睁开眼对母亲道:“都怪儿子不好,前些日子在池塘边玩耍,叫邪祟上了身,让母亲担忧了。”
母亲见我醒来,将我抱在怀中:“没事便好。”
父亲却顿了一下,问我:“何时被邪祟上了身。”
我道:“生辰之前。”
曹家填平了那座池塘,父亲请了神婆为我驱邪。
我向送礼之人道了歉,收下了他送来的万亩良田。
有了邪祟上身的这个台阶,双方体体面面地结束了这场争执。
我的名声又从恃才傲物,变成了谦逊有礼。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经历了一场多么庞大的风暴。
我读圣贤书长大,知礼明义,我想用我的才学还天下一个清明盛世。
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将这些东西全部埋葬。
愚者盲目前行,智者清醒沉沦。
我很清楚我该做什么。
我带着曹家前行的每一步,都将与我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
我注定是个佞臣。
4
我弱冠那年,母亲开始操心起我的婚事。
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脱口而出,能给我自由的女子。
母亲揶揄:“看来我儿还不想受婚事约束。”
我自知失言,好在母亲不懂我的意思。
我便糊弄过去,只道:“母亲决定便好。”
我对自己的婚事毫无期待,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也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