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丛垂下头听斥责和数落,他不明白,不笑的时候说他没礼貌没家教,摆着张臭脸给谁看;笑起来怎么还要说他不懂事白眼狼,就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我白养你这么多年,生你是让你来讨债的吗?!”
“真没用!”
“你还有脸吃?”
好吧。叶知丛停下筷子,很乖巧地认错。
“那要怎么才算有用呢?不吃饭不微笑,也不让陆先生去上班吗?”
“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叶知丛微笑抬头,“我坐在这里说的呀。”
“……”
有筷子摔在他的脸上,沾着菜汁和菜叶。
薛佳颖好像是想拦的,就是没拦住。
不过她也从来没有拦住过的,就像叶文斌每次在这个时候,都会忍不住笑一样。
“让你去和他联姻,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叶文斌可以娶妻生子吧。”
“……好、好!这才离家多久,你还敢顶嘴了?”
叶威德勃然大怒,“陆家是个多么好的亲事,有多少人想挤破了头想嫁过去都进不去!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这么好的亲事,为什么不留给叶文静呢?”
叶知丛不太明白,“她是女生,或许就不会被退婚了吧。”
薛佳颖脱口而出:“她怎么可以嫁给那样的人渣?”
啊。
叶知丛不说话了。
叶威德怒道:“那是你妹妹!她可是比陆时瑜小八岁!”
叶知丛更不明白了,娃娃亲就不是亲了吗?
“我也比陆放先生小八岁。”
“……反了天了!”
叶威德摔碗,瓷器碎一地。
他好像本来是想掀桌的,可是实木桌太重,没抬动。
没有陆放在,叶家很快就散了这场宴席。
原本叶威德的主要目标也只有一个陆放,叶知丛留学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次,是在开学前,要和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的。
他是不在意那些人情世故和弯弯绕绕,那太麻烦。
只不过,他或许是不太聪明,可也并不是纯傻。
这场联姻,是为了叶家。为了叶威德、为了叶文斌和叶文静,为了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包括薛佳颖。
可除了他。
他被排除在外,尽管他什么也没做,完成了父亲给他的所有任务。
可叶威德还是要骂他没用。
好吧。儿子这个身份,他或许永远也考不到及格线了。
叶知丛小声叹气。不过他并不难过和失落,更遑论生气。
要是会生气就好了。
叶知丛蹲在花园里想。
会生气,就会有强烈的情绪起伏,会怒目圆视、翻脸掀桌,会肾上腺素飙升,体验过山车一样的感觉。
那很刺激吧。
至少他记得,很多大师都曾说过,愤怒和痛苦,是滋养灵感的源泉。
他不会愤怒,就不会痛苦,当喜怒哀乐都太过平淡,又怎么能画出来可以引起人灵魂共鸣的作品呢。
譬如莫奈,譬如梵高,譬如他读过《月亮与六便士》。
叶知丛曾站在梵高割掉耳朵的那张自画像前,看着那些被淋漓尽致释放出来的极致美学,让他分辨不清什么是疯子、什么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