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气泡咕噜噜从浴汤中浮出,乔婉眠黑黑的发顶粘着浮动水面的草药渣,如山间草木精灵般冒出来。
脑袋的主人眉头拧得死紧,用拳砸水花。
越想越气,她怎轻易就原谅那个说谎精?
她好不容易招赘,先被拎出去淋雨,又被咬,紧接着被灌一盆迷魂汤,最后的结果还是为萧越做牛做马。
一桩一件接连发生,她根本没机会问清萧越她离开芜阁前的事!
那天萧越瞥她的那一眼分明是赶她走!
不止这件事,就连方才,萧越也没有说清他那些行为是不是发乎情。
才说什么要对她负责,又说只是上下级关系,不管她嫁人。
前后矛盾。
但眼下还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西原。
萧越只与她笼统提了一句,她真的能为收复西原出力?
不知不觉水从滚热变得温凉,乔婉眠迈出浴桶换上干衣。正打算摸黑回睡了几夜的小榻,却在吹熄蜡烛后呆住。
乔婉眠一直知道隔壁一直空着,因为隔开两个屋的墙上有一扇封死的桑皮纸的窗,窗那边从未亮过。
今夜却有烛光透过桑皮纸晕来,纸上残留的桑皮颗粒,在榻上映出点点痕迹。
像撒了星辰铺在床上。
不一会儿,熟悉的人影投射在窗上,是萧越。
不想让萧越知道他们仅隔薄薄一堵墙,乔婉眠观察了一会,看对方一直在擦发,便做贼似的放轻呼吸靠近床榻,掀开被褥,缓慢钻了进去。
躺了很久,脑子里思绪纷飞,她又轻轻坐起身,眼角往那窗子瞟,见他还在擦发,心中疑惑。
还当自己躺了许久呢,怎么还不够萧越晾干头发?
抱膝隔着窗看了许久,直到萧越身影逐渐放大,在窗边不远处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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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早知道刃刀为他安排的房间的隔壁是乔婉眠,他也一直听到乔婉眠沐浴时的水声。
唯恐再吓到她,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
萧越行至榻前,敏锐捕捉到小丫鬟呼吸又紧绷起来。
他顿了瞬,自嘲一笑,掀开被褥躺下,挥手灭了灯烛。
今夜无月,两个房间同时陷入黑暗。
雨水停歇,也无虫鸣,只余绝对的安静。
乔婉眠背靠墙壁躺好,知道与那人仅隔咫尺,却意外地没两息就沉入深眠。
这熟悉的安全感。
另一边,萧越面对着墙,回忆今日种种,忍不住伸手触碰粗糙墙面,彷若轻抚爱人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