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已有一滴泪滑落。
原来感同身受是这样的。
他能够看到苏逸所看到的那片白,像是永不熄灭的光,刺穿他的眼睛,像是看着冰锥刺骨,却还要眼睁睁堪堪看着他扎穿自己的身体,流出血淋淋的血水。
他确实能够看见那个纤瘦的的背影,那张被面巾遮挡,无神却仍旧漂亮的双眼,那双颤抖着的手,在最后极致的痛苦中,写尽这最后的文字。
他忽地起身,想要去看看“避疫所”现在究竟如何了。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苏大人称呼为阿月的少年,挺起腰背,直直跪在“避疫所”那个白色巨大的棚前。
他快走两步,想要将人扶起。
却发现苏月哭的通红的双眼,面无表情,死死的盯着那道白帘。
那里面有他的少爷。
里面还在断断续续的送出纸张来,不过那些字体,实在不敢叫人再恭维。
苏月的睁大红肿的双眼,尽力的分辨,然后跪在原地,一字一字的誊抄。
那医官站在原地,看着送出来的信纸上的字迹,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涌上心头。
不知多久过去,苏月安静道:“少爷是不是累了?”
那医官还在对照着苏月的抄写细细的读,听闻此,他回答:“太阳落山了,你家少爷该休息了。”
“那他明天还会给我写信吗?”
那医官也不知。
他只知道,跟一群犯了病的病人关在一起,只会加重病情,苏知县明日能否醒着还是一件难事,更别提还能写信了。
但他还是回答:“会的吧。”
“不会”,苏月死死抿住嘴唇:“少爷会给谢
大哥写信,但不会给我。”
那医官一顿:“谢大哥?”
苏月痛苦地摇头。
医官没说话了。
接下来都是苏月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苏月还在棚前跪着,那医官早已离开,这里只剩下他和两名守卫。
“苏公子,回去休息吧。”一个守卫实在看不下去,轻声提醒。
苏月轻轻摇头:“少爷还没睡。”
剩下那个侍卫和他对视一眼,安静的不再说话。
“又有一张。”
苏月瞬间抬起头来,跪着接过,俯下身,借着微弱的光,一个一个辨认。
那是一张药方。
苏月平静地将那一方药方交给一旁的侍卫。
“说不定会有用。”
“会的。”
苏月尽力扬起笑容,可那侍卫却清晰地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他的眼角。
苏月重复道:“会的。”
这是一夜。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