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调查严小月人际关系的过程中,发现了她高中时期关系亲近的同学周子阳。周子阳在联洋汽车做销售,当时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外貌优雅的男人。印山城顿时感到一丝压力。“他怎么搞的,喝醉了?”
“不清楚。”
两人快步迈入大厅,沿走廊朝小会议室走去。侧边一扇门开了,走出一个魁梧的中年人。
“印警官,辛苦!”他笑逐颜开,顺手敬了个礼。
此人是与政府合作多年的民企老板盛国良,
嘉园市有相当一部分的道路监控设备从他的公司采购。最近几年云岸县运势不佳,破案率下降了许多,天网系统的推进被提上日程。连着两天,他带下属和几个相关县局的领导以及专家窝在这儿讨论新工程的设点位置,隔三差五就能撞见他晃荡的身影。又有机会大赚一笔,难怪他见人就笑。
“跟盛总您还比不了。”
印山城与他并不相熟。据说这家伙极重情义但也极其好色,连女警都打过主意。
“为公共安全尽一份薄力嘛。”他的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肥硕的脖子和胸膛衔接处挤出褶皱。
“全仰仗盛总了。”
“哪里的话,老百姓都说现在的警察跟医生一样,没有设备啥也干不了。”他拍拍印山城的肩膀,干笑着走开了。
“他知道有新案子吗?”印山城问黄宇。
“应该不知道。”
“我怎么感觉盛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黄宇去办公室叫上副大队长沈重,三人在会议室集合,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云岸县地图。
“这案子你来跟,我觉得有空间。”沈重比印山城小两岁,今年刚满四十。做事循规蹈矩,缺乏想象力。相对应的,分析客观,执行力很高,只讲证据不讲直觉。这一点是警界的老生常谈,可真正能贯彻到底的人并不多。
黄宇开始讲述现场状况。
报案者是一位退休老人。今天早晨五点半左右,老人晨跑经过滨海街的观海平台,发现水泥栏杆有一段大约两米宽的断档,断档下方即是波涛起伏的海面。水泥栏杆虽然有碗口粗,但内部没加钢筋,断面杂乱无章。附近一地粉末,此外还有许多碎玻璃和黑色片状物。
老人有点弄不明白状况,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报警。回家跟老伴一说,心里越来越不安,熬到下午两点多,又跑去那个地点,一看还是老样子。那时有几个骑车路过的高中生也发现了异常,老人在他们的鼓励下报警了。
黄宇赶到现场一看,明显是车辆坠海事故,立即联络水上救援队。日落之前,吊车从水中拉出一辆黑色大众轿车。司机的尸体蜷缩在驾驶室内,车上无其他人员。
“身份证和驾照都在,应该是宋先平没错,已经通知家属去医院认尸了。”黄宇说。
“保险带解开了吗?”印山城问。
“解开了。”
这说明司机并没有因为入水时的冲撞而昏迷。之后由于压差过大,门窗无法打开,水从车底漫入,充满车内致人溺亡。
云岸县毗邻杭州湾,其东部和北部被一条绵长的沥青公路——滨海街包围。滨海街全长十一公里,由南向北延伸大约一半的长度后,经过弧度平缓的拐角,转而向西,逐渐汇入城市道路。而观海平台就修建在这个拐角的位置,是眺望海面视野最好的地方。
观海平台占地面积不大,由间隔均匀的花坛围成半圆形的区域,无法通车,中间有一尊历史名人雕像。平台面向滨海街一侧有平缓的石阶。从现场痕迹来看,轿车由南向北行驶,抵达平台入口处时没有任何转弯或刹车的迹象,径直冲上石阶,随后撞破栏杆坠海。现场的监控录像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地方还有监控?”
“大小算个公共场所嘛。”沈重说道,“几年前的设备了,清晰度不错,没有夜视功能。”
也就是说,可以分辨车型和车牌,但是看不清车里的人。
“坠海时间是今天凌晨3点37分。沿着宋先平的行驶路线往回追踪,第二个摄像头在观海平台南边七百米处,那里是个丁字路口,向西是平塘路,再往南一公里是第三个……”
黄宇边说边点,指尖在地图上从滨海街的位置划进市内纵横交错的道路,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监控点。也没用笔做标记,印山城完全记不住。
“唉行了行了,说重点。”
“好。一直到这趟行程的——宋先平居住的小区地下停车场——都有记录。停车场里的监控拍到他3点06分从电梯里走出来,上车出发。随后一路不停,在市区闯了两个红灯,到达滨海街以后,平均车速预估超过了八十码,然后……”黄宇伸平手掌代替汽车,做了个向斜下方滑落的动作。
“直接下去了?”
“对,没有刹车痕迹。”
自杀两个字从印山城脑子里蹦出来。
烟瘾忽然上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沈重和黄宇同时退开一个座位。
投海自尽的案例并不少见,尤其是在沿海城市。茫茫无尽的大海中飘荡着孤独和恐惧,却暗合了轻生者的心理,使其投身其中。在他们来看,深渊是诱人的,是温柔的长眠之所。这位汽车经销商的部门领导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谁也说不准。不过,即使是义无反顾的自杀行为,也常常受到生存本能的阻碍。有些上吊的人会用一根额外的绳子在脖子后面的绳套上打死结,跳河的人在身上捆绑重物,都是为了防止自救。
但是,用开车坠海的自杀方式似乎达不到这种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