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找不到人,陆续撤出,薛潮轻轻一踹,将江冥带到地上,起身对安保团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没你接下来的刺激。”
江冥抬头,保镖们已经背过身,但锃亮的刀面、棒球身,都倒映着他的脸。
他们重新进门,不由分说将他架了出去。
江冥被抓着后领子,在地上拖行,他假意害怕地挣扎,背地里不忘用脖颈间没收回的枝叶,对薛潮比了一颗心。
薛潮离开包间,到地下二层,舞池里人影攒动,像一束上下摇晃的筷子,每一根都自有起伏,房泰来正好下吧台,吧台就是商店。
“一个女同学给你的,说她不方便出现这里,也是玩家吧?”房泰来看他伸手,就知道是他,塞给薛潮一个档案袋。
“长什么样,叫什么名?”薛潮拆开,拿出一沓酒吧里迷晕客人、摘取器官的照片,心里有数了。
除去器官事件的证据,还有一张酒店的照片,被撕了,只剩不清不楚的一半。
没声音了。薛潮若有所感抬头,就见房泰来捂住脸,手有点颤抖:“……我哪知道,她一看就是偷溜进来的,怕被人瞧见,戴一兜帽,比我之前的‘头’还大,说话倒是低声细语,是这地方该立牌写‘不得入内’的好学生。”
薛潮一言难尽:“你这什么症状?”
“……见帅哥羞愤欲死症。”房泰来低头拍脸,力道把脸都麻了,“哪个厂翻新效果这么好,我也可以回炉重造一下吗?”
“器官工厂?”薛潮扬了扬档案袋。
房泰来立刻找回淡淡的死感,自从出了宿舍楼她就不装了:“不必。”
“那就走吧。”
房泰来总觉得他的“走吧”后面必是千难万险,抗拒道:“啊?”
“第四单元也异化了,广播站在教学楼。”
教学楼的外表还是老样子,在黑夜里白蓝蓝,白与蓝揉在一起,远看就是乌云似的灰调。
但还没进门,光在门口,就见里面闪光,许多零碎的小闪光,像一颗颗钻石流转的十字光,也有长的,拖在墙壁、走廊,像月光洒的。
进了门才发现全是镜子。
格子地板,一块带纹理的大理石挨着一块镜子,像棋盘,站在一块上,隔几块能瞧见自己的脸,怪得很。
墙壁靠上的三分之二都是镜子,左墙的字画、优秀校友的介绍都贴在镜子上,打右墙的镜子里就能瞧见,字画还好,人像就宛如和另一个自己遥相对视。
天花板倒没有镜子,但灯光全被镜子包在一起,灯一打开,头顶能光怪陆离成万花筒。
电梯门也是半扇镜子,接待处的小桌摆着四个镜子,牌位似的对着四个空座。
在这么一个大厅里走两步,就能自己把自己吓出精神病,但凡哪个镜子里的倒影有变化,都不容易一眼瞧出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楼,其下不知能藏多少鬼魂。
薛潮眼珠子转一圈,就看到许多不同角度、不同部位的自己和房泰来,他忽然有点发毛。
他遭过镜子的罪,这副本就三回了,舞蹈教室大镜子小镜子加一块,他自己这张脸都看出恐怖谷效应了,也该习惯一点了,但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房泰来以为他被骇住了,因为她自己就被骇住了:“什么地方摆块镜子,都像无声无息扩出去一个空间,这儿得折多少层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房泰来被他这么一问,同是凉意都变了味,疑神疑鬼地四下看了看:“别吓我……等、我好像也……”
不提也想不到,一提看哪哪都觉得有眼睛,她再看那些融入各处的“半扇扇子”,这些镜子好像真扩出不大不小半个空间,仿佛塞着几双窥探的眼睛。
唯独立在左手边的展示板,还是那个展示板。
“镜子里没那块板子。”
如房泰来所说,哪块镜子里也不见这块板子,好像它不存在。
薛潮记得这是三好学生榜,只是如今板子背着放了。
他绕到板子的正面,仍然是金字塔的排版,但全部变成了寻人启事,打眼就有熟悉的名字,吴安瑶、敏敏、盛红……照片一如既往只有脖子以下,没有头,有的有年头了,有的还很新,盛红的那张最新,像刚打出来就直接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