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落了一场春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细雨蒙蒙间,永安长公主率大军逼向长安。
细雨随风吹过铁甲,鹰隼嘶鸣踏破城防,长安城门前,廖家军阵前喊话,要大陈皇帝永昌帝出城投降。
上一世是北定王围城,这一世是廖家军围城,只不过要的人从永安变成了永昌帝。
永昌帝,过了年也不过九岁。
而在门外的永安,是永昌帝的亲姐姐。
好一副姐弟相残的大戏。
——
“朕不投降!”
金銮殿内,永昌帝将手中奏折狠狠地砸扔到地上,怒而咆哮道:“去和她打啊!她一个女人懂什么!她怎么可能赢?朕怎么可能输!”
当初廖寒商在都打不赢长安,凭什么永安能够打下来?
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玩男人的荒唐女人而已!
殿中阶下,一排排大臣匍匐跪地,一句句“圣上息怒”重叠而起,在大殿内响起回声,转瞬间便将永昌帝的咆哮压了下去。
没有人规劝,但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赢。
永昌帝命万家人去营地中接回东水小侯爷,结果人没接回来,反倒死了,东水军当场弃战而走,下诏不来。东水军一走,北定军独木难支。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东水军和江北军这两个军队都是由永昌帝亲手废掉的,谁都救不起来。
东水军如此,这其实也与谋反无异了,将不听召,帝必斩之,但是永昌帝已经腾不出手去报复东水军了。
而北定王回了长安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东水侯留在长安的家眷保护起来,只说是看在两军作战过的情谊上。
别说东水侯的家眷了,就连宋知鸢都一并留在了北定王军中,永昌帝想杀个人泄愤都找不到人。
这让永昌帝更愤怒。
人都起不来身,没办法替他打仗了,倒是能去将别人护起来!
思及旧事,永昌帝越发恼怒。
这时候,下面的人跪倒在地,恳求道:“请皇上撤离长安,去往北江。”
按照围城的一贯规矩,永安只围了长安城的前面,后城门处留了一个口子,这是留给长安城中众人的生路。
长公主不想屠城,他们若不肯降,可以顺着城门口而逃。
所以这群大臣们都撺掇着皇上走,只要走了,只要走到北江,就还能活。
永昌帝看着下方一排排的人头,只觉得一阵恍惚。
他竟然真的要败了。
怎么会呢?
他已经赶走了和他争夺江山的母后,他的江山,为什么还是不稳呢?
这个时候的永昌帝并不想承认,过去的太后虽然在分润他的权利,但也在维护他的朝堂,太后就算是再自私,也不会干出让人在风口浪尖上将东水军小侯爷绑回来的事儿。
因为太后跟永昌帝是一体的,她再怎么自私自利,她都要保证自己的儿子永远是皇帝。
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眼下大军围城,长安这边的大臣们人心惶惶,开始劝说永昌帝放弃长安而逃,退回到北江中,到北江去继续当皇帝。
这很正常,细往前数,以前也有很多帝王打败仗,这些帝王都是败了就卷铺盖跑路,跑到其余地方,休养生息,等着继续打。
江北才子多英武,卷土重来未可知嘛!
但永昌帝不肯。
他不肯!
他身子骨里藏着一股子傲气,这股傲气在大别山撑着他,肯为他的姐姐站出来,这股傲气也在现在撑着他,让他不去逃跑。
他不肯做丢盔弃甲的蟊虫,他是帝王,今日就是死,他也要守在城门去死!
“为朕拿刀来。”他道:“北定王起不来,朕起得来,朕去打!”
满朝文武跪着,请“皇上三思”,但永昌帝不管他们。
他固执的要守到最后一刻。
因永昌帝一直在抵抗,长安城死守,最终撑了七日。
这七日内,下面的平民、富商都跑了,就连长安城中的一些小官都卷了铺盖逃跑了,不少大臣明面上没动,暗地里却将自己整个府门的人都偷偷送了出去,这就叫未雨绸缪,好蛋绝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国能守住,他们是功臣,国守不住,他们也不一定死,新主来了他们也可以投降,新主要杀他们,他们也可以全了名声。
总之,留下来比逃跑的效用更大,那就留下来。
七日之后,北定军无力抵抗,长安城破。
耶律青野不愿意留下降服,败方注定受辱,他果断撤军离开,而宋知鸢不肯走,她要等永安,两人磋磨几日,最终宋知鸢还是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