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靖亭看出了了那是梅有疾的记忆。
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正在全息游戏里的梅有疾,按下强制唤醒按钮。
游戏仓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梅有疾苍白的脸,梅有疾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梅靖亭,厌倦道:“有事?”
“这是不是你卖的记忆?”梅靖亭打开她自己记录的录像,将影像怼到梅有疾的脸上,“你不缺这个钱,为什么要卖自己的记忆?”
“……你也觉得我丢脸,是吗?”梅有疾抹开自己的刘海,她的额头有一道非常浅的伤疤,这道疤她完全可以去掉,但她选择留了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除了自己的打扮和我的痛苦,我没有任何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这是我唯二能做主的东西了!”
“那你也没必要去找众生旅程去卖自己的痛苦,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这个东西被看见真的好吗?”梅靖亭闭了闭眼,语气依旧冷静,“我会找它们重新买回来。”
“不需要,这笔钱我已经花了。”梅有疾语气僵硬地说,“我当时签的合同是卖断。”
“这能有多少钱?我全部补给你。”梅靖亭皱眉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小额又着急用钱的时候了?”
“我不需要你的。”梅有疾从全息游戏舱里坐起来,狠狠瞪向梅靖亭,一字一顿道:“我埋了她。”
“我用卖我痛苦的钱,埋了她。”她重复了一遍,“白羽商务的钱都和那个人有关系,我不希望她死了还要躺在那么脏的钱上。”
梅靖亭的眉头还没放下,就一时怔愣了起来。
“我累了,你回吧。”梅有疾说完这句话,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她重新躺了回去,“我已经对你足够坦诚了,你还想怎么样,非得让我说要你滚吗?”
一直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她说实话的时候,这些人总是不信。
他们更喜欢揣摩梅有疾没有说出口的那些东西,好像她总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部分。
梅有疾知道她肯定会去查,但她不在乎。
她习惯了。
她在意的东西总会消失,在意的朋友总会失去。
如果她愿意,以她的身份,她可以有很多朋友,但她不需要那么多。
她差一点就要拥有另一个朋友了,那个完全不理会她臭脸的人,只不过——
众生旅程、泰坦重工、渡鸦军工、生者奉还、还有见缝插针的白羽商务。
五个巨型企业,碾死了她,那老登还能再生一个。
梅有疾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梅靖亭的备份。
……
时叙所在的监狱,是众生旅程的另一个项目。
巨企联合所有的监狱全部都是私营,除开巨型企业,还有不少小企业自营的公司,根据公司的风格,每一所监狱的风格都有所不同。
小型的监狱一般是加工厂,但巨型企业的,除开加工厂,还有试验场。
他们是不需要付工钱的劳工,也是不需要任何医疗保障的实验体。
时叙的克隆体们无比清楚这一切,这场作秀只不过是他们为了得到新的遗物,乃至将时叙制作成奇点的一场仪式。
她们所有人都是祭品。
亦或者,献祭本体,一个,她们能活。
大部分克隆体的感情模块在最开始都没有激活,生者奉还特意打开了情感开关,剩下的让她们自己去慢慢体验。
绝望是不需要情感就能体会到的情感,对所有一切痛苦都已经习惯并且接受的命运,是绝望最好的载体。
从最初的挣扎,到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的习以为常。
她们只是用一致又麻木的表情看着天空,在第一次体会这个世界情感的时候遭受到重大的创伤和打击,她们只能选择封闭自己的情绪,用最大化利益的方式来思考。
只要本体死了,她们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时三三看着本体,无法理解本体为什么要如此挣扎。
这里足足一千个克隆体,等她一个个承载过去,那些等到了最后的克隆体,拥有的只会是怨气。
哪怕她去了,她们也不会改变投票的。
这是注定的折磨和死局。
时叙暂停了自己的行动,她在心里开始反复念叨一个问题。
“要怎么才能把所有人的痛苦全部集中在一起?”
她知道一直有人看着自己,除开自己的举动,还有自己的所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