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迁却?摇了摇头:“他?们山上的余粮充足得很,若真只有三十?七个人,单就我看见的那两缸米就足够他?们坚持大半个月,足够等到山路晒干变硬实后再下山,何必此时冒着没命的风险走那么险的路?”
所以他?上次的推测没有错,雁鸣山绝对不止三十?七人。
“继续盯着雁鸣山。下一件。”
谢遇欢应下前半句,随后便垮下了脸,半死不活道:“大人,上面又来催今年的赋税了,你不在这几天已经来过三波人了,在下实在顶不住了。”
陈君迁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便不美了。
“全县遭灾,赈灾的钱粮他?一分不出,还想?收税?”
他?沉下脸,语气也变得不善。
“告诉来人,今年永宁县夏税秋税全免。上面要?是反对,让孟沧老儿自己想?办法!”
长寿郡守府衙。
郡守孟沧听?完手下的回报,一脸苦色。
“大人,陈君迁要?是真拒不收税,咱们不会?又要?自掏腰包补上这个亏空吧?前年已经有过这么一回了,再来一回,这……我们的日子也没法过了呀。”
孟沧那张胖乎乎的圆脸皱成了一团,手背用力砸着掌心:“这是我愿意的吗?啊?!那我有什么办法呀?要?不你去问问,问问除了陈君迁谁敢当永宁县的县令?你敢?还是谁敢?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说一个敢字,我立马让陈君迁滚蛋,让你们去上任!”
属下也是一副苦瓜脸。他?跟在孟沧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前年永宁县遭遇蝗灾,颗粒无收,陈君迁私自做主免了县里一年的赋税。孟沧派人去催,这厮竟直接撂挑子走人了!后来还是孟沧亲自去说和,才把他?给请了回来。
“可是,今上要?在建南道、建安道、裕州、蓬州建行宫,年底还要?下江南,还要?选秀,增加赋税的条令已经发下来了,这个陈君迁他?胆子也太大啦!咱们上哪补上这么大一笔钱啊?”
孟沧头疼得很。
他?堂堂郡守,主政一方,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受这种夹板气!
“实在不行……”
“爹爹!”
孟沧刚一开?口,便听?到一声娇俏如黄鹂的声音。
他?原本愁云惨雾的脸上瞬间?云开?雾散,对属下摆摆手让他?下去,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一身鹅黄衣裙,满头朱钗首饰的娇俏小姑娘向?他?跑来。
孟沧的老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迎上前去接住跑得快要?跌倒的女儿:“盈盈今儿怎么想?起来看爹爹了?”
孟盈盈一仰小脸,俏生生的五官与孟沧那圆润的长相完全不同,俏丽中?带着张扬和锋利的美,像极了她的生母,孟沧的妾室徐氏。
孟沧的一妻三妾中?,数徐氏最漂亮,也最得他?欢心。孟盈盈虽不是正室所出,却?因继承了徐氏的所有优点,最受孟沧宠爱。
只听?孟盈盈娇哼一声:“爹爹,他?家里发了洪水,你怎么不告诉我呀!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县衙吗?我要?去永宁县看他?!”
采花、叶笛(二更)“大人嘴上的,好……
孟沧一听女儿的话,立刻头大如斗。
孟盈盈口中的那个“他”,和让他收不上?税的罪魁祸首是同一个人——陈君迁。
三年前,陈君迁刚到永宁县令任上?后?不久,来郡中和他要了一笔抚恤金给剿匪死伤的葡萄村村民,回去时在街上?恰好撞见孟盈盈的马受了惊,连养了十几年马的马夫都控制不住,没想到陈君迁力大如牛,拉着?缰绳僵持许久后?,竟生生将惊马压倒在了地上?!
彼时,风吹起车帘,受了惊吓的孟盈盈一眼就看见了压在马脖子上?的陈君迁,只一瞬间?便动了心?。
要不是那年她还小,现在陈君迁说不定已经是他长寿郡守的女婿了!
原本孟沧以为?,那时女儿太小,没见过多少好男人,等她稍微长大些,见识的多了,便不会再把?心?思放在陈君迁身上?。可没想到,女儿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眼看就要及笄了,却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么一个粗人。
他只好赔着?笑劝女儿:“盈盈啊,你?听爹爹一句啊。那个陈君迁他已经娶妻了,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总惦记着?他,不合适。爹爹前几天让你?相看的几位公子人都不错,你?看……”
孟盈盈不为?所动:“娶了妻可以休掉啊!我不介意他娶过妻!实在不行,让那女人做个外室,赏她一座园子自己住就是了。反正?我非他不嫁!”
可人家也没说过要娶你?啊。
孟沧擦了擦汗,这话他只敢自己默默腹诽,可舍不得说给宝贝女儿听。
他为?难地看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她是庶出,身份低微入不了宫也嫁不了王公贵族,那长寿郡中相貌堂堂的好男儿多得是,她怎么偏偏就看上?了那么个乡野匹夫?
不过这还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女儿去永宁县遭罪。
“盈盈,你?听爹爹说啊。永宁县呢刚发了大水,路边都是淹死的人,脸啊身子啊都泡肿了,脸色又白又紫,那肚子肿得跟怀了口钟似的,一碰还会炸开!好多死人啊都陷在淤泥里没挖出来呢,你?的马车一压,那到时候‘嘭嘭嘭’全都是血啊肠子的,还有手伸出来拦车……”
孟盈盈从未见过洪水过后?的惨状,孟沧便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大通,她越听脸色越苍白,说到死人伸手时,她更是立刻捂住了耳朵:“不许说了不许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