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当年庶弟样样比他优秀,他胜在命好,投生嫡出,承了爵位。
&esp;&esp;可谁能想到,他和夫人生了个傻子。
&esp;&esp;他因此被人嘲笑讥讽,想要再生,偏偏又不能如意,到哪儿感觉都比旁人矮一截。
&esp;&esp;那些人都觊觎爵位,他忍不住想,自己死后,浔儿一个傻孩子根本守不住偌大伯府,只怕最后连善终都不能。
&esp;&esp;而他这个父亲懦弱无能,浔儿出事那日,他连欺负浔儿的那些孩子都不敢去计较。
&esp;&esp;而这时候,“他”来了。
&esp;&esp;浔儿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esp;&esp;浔儿从前虽然痴傻,但规矩被教得极好,可此番醒来,不仅规矩浑忘了,还认不得他们所有人!
&esp;&esp;他虽然变得言语流利,但同时很多用词和举止都十分怪异,且时常一脸惊恐,处处防备,嘴里念叨着“回去回去”。
&esp;&esp;太医说,浔儿这般许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esp;&esp;可是,他怎会认不得自己那傻儿子呢?
&esp;&esp;如今的浔儿和从前的浔儿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esp;&esp;约莫一个多月后,“他”似乎绝望了,慢慢平静了下来,渐渐展现出了绝顶的天赋和才能。
&esp;&esp;夫人接受不了,但是他却沉浸在“浔儿”带给他的虚荣中。
&esp;&esp;他有面子了,旁人从此都得高看他一眼了!
&esp;&esp;便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彻底抛弃了真正的浔儿,和夫人越走越远。
&esp;&esp;思及此,安阳伯心头酸楚,难以名状。
&esp;&esp;他懦弱,自私,虚荣,残忍,他不敢让夫人知晓,他也瞧出了浔儿的异样。
&esp;&esp;他只想维持原状,便任由旁人传出夫人得了失心疯的传言,只为了让江浔这个身份名正言顺。
&esp;&esp;这些年,他偶尔还会梦见浔儿,梦见他摇摇晃晃冲自己跑来,傻乎乎地唤他爹爹,咧开嘴朝他笑。
&esp;&esp;梦见浔儿将糖葫芦,将甜糕塞进他嘴里,嚷着叫着:“爹爹甜!爹爹吃!”
&esp;&esp;有时他从外边儿回来,受了一肚子气,便会重重将浔儿推开。
&esp;&esp;可是浔儿跌倒了,还会朝他跑来,一次次推开,又一次次黏上来。
&esp;&esp;真是个傻子。
&esp;&esp;傻到看不懂他脸上的嫌恶,还以为是在玩儿,笑嘻嘻地带着全身心的爱,一次次奔向他。
&esp;&esp;“爹爹,娘,浔儿冷”
&esp;&esp;这是浔儿高热时,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esp;&esp;思及此,安阳伯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
&esp;&esp;他上半身匍匐而下,以近乎谢罪的模样跪在安阳伯夫人面前,哭得浑身颤抖。
&esp;&esp;这时候,安阳伯夫人终于有了反应。
&esp;&esp;哭声钻进耳朵里,她垂眸去看安阳伯,看到自家夫君如此悔愧的模样,她霎时明白了一切。
&esp;&esp;“原来原来你早就”
&esp;&esp;她扯了扯嘴角,忽然轻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安阳伯的哭声。
&esp;&esp;她笑安阳伯,笑她自己,笑命运弄人,笑这十年一场荒唐。
&esp;&esp;这都是咱们的命
&esp;&esp;安阳伯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夫人笑得近乎癫狂,不由心生哀惧,急忙去拉她的手。
&esp;&esp;安阳伯夫人没有躲开,她低下头来,望着泪流满面的安阳伯,慢慢止住了笑声。
&esp;&esp;良久,她哑着声说道:“你不必如此。”
&esp;&esp;论卑劣,她比夫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esp;&esp;这些年,大家都笑她得了失心疯,她怎么可能不知?
&esp;&esp;她无所谓,她只是想要浔儿回来。
&esp;&esp;可她早就知道,浔儿回不来了
&esp;&esp;她只是无法接受,浔儿是因她的疏忽而死,无法接受自己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esp;&esp;“浔儿,娘真的累了,你就听话些,懂事些,今日不要出现在人前,可好?”
&esp;&esp;她嫌他丢脸,嫌他是个累赘。
&esp;&esp;出屋子前,她将浔儿留给了下人。
&esp;&esp;浔儿却一步步追上来,攥着她的胳膊,哀求着:“娘,浔儿要娘。”
&esp;&esp;可她心里想着前头的宴会,想着今日不能落了脸面,便毫不犹豫掰开了浔儿的手,让一旁的下人将他抓住。
&esp;&esp;“都看紧些,若让少爷跑到前头宴会上,仔细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