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看似完美的修复之下,一种更深层、更隐晦的“不适感”如影随形。那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排异反应”。
功德金光,代表着秩序、生命、至善至纯的能量本质,如同圣洁的光辉。而他的灵魂核心,却是源自“深渊”的混乱、吞噬与冰冷的“恶灵”属性。
两者如同水与火,光与暗,在微观层面无时无刻不在生着无声的碰撞与湮灭。每一次金光流转修复肌体,都像是在这具躯壳上打下更多属于“善”与“秩序”的烙印,与灵魂的“恶”与“混乱”本质产生更强烈的冲突。
这种冲突并非剧痛,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灵魂与肉体正在被缓慢撕裂的“不协调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被金光强化的躯壳,正在变得越来越“圣洁”,越来越排斥他灵魂深处那黑暗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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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光明的囚笼,正在排斥着里面那个黑暗的囚徒。未来,当金光完全修复身体,达到最完美状态时,这种排斥是否会达到顶点?是否会彻底撕裂灵与肉的连接?他不得而知。这是饮鸩止渴的代价,也是他为了赢得时间必须承受的枷锁。
轿车缓缓停在一条青砖铺就、两侧槐树成荫的胡同口。再往里,车辆无法通行。何雨昂示意老陈可以离开,自己推门下车。
“先生,您…”老沈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他虽不完全清楚内幕,但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和先生交出的东西,都让他嗅到了风暴的气息。
“无妨。”何雨昂摆了摆手,声音平静,“你去忙吧,晚点不用来接我。”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老陈点点头,不再多言,动车子悄然离去。
何雨昂站在胡同口。燥热的空气被浓密的槐树荫过滤,变得清凉了许多。蝉鸣依旧聒噪,却似乎被古老的砖墙和宁静的巷子吸收了大半音量,显得遥远而背景化。
空气中弥漫着老北京胡同特有的气息——淡淡的尘土味、墙角青苔的湿润、以及不知从哪家飘来的炖肉香气。这熟悉的气息,如同一双温柔的手,瞬间抚平了他眉宇间那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灵魂深处的隐痛。
他沿着斑驳的墙根,走向胡同深处。脚步不疾不徐,踩在青砖上出轻微的声响。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古老的墙面上和脚下的路面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如同跳跃的金色精灵。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比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慢了许多。
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青砖灰瓦,朱漆大门略显斑驳,门楣上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木纹。门口两尊小小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地蹲守着,身上也落满了时光的尘埃。
院墙内,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干虬结,浓密的树冠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将整个前院笼罩在清凉的绿荫之下。
南锣鼓巷号,这里,是何雨昂的家。一个他极少涉足,却始终在心底留有一方净土的所在。
推开虚掩的、带着岁月吱呀声的院门,阎老师不在门口,可能是钓鱼去了,院子里一派宁静,充满生活气息
走进东跨院,青砖墁地,角落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一架葡萄藤沿着竹竿攀援,绿叶间垂下一串串青涩的小葡萄。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下,摆着一张磨得亮的旧榆木方桌和几张同样饱经风霜的条凳。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院门,在葡萄架旁的小厨房门口忙碌。他身材魁梧,肩膀宽阔,穿着洗得白的深蓝色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皮肤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古铜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疤痕和油污洗不掉的印记。
花白的头剪得很短,如同钢刷。正是何雨昂的父亲——何大清。
他正端着一个沉甸甸的、冒着滚滚热气的粗瓷大盆从厨房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盆里是满满当当、油光红亮、散着浓郁肉香的红烧肉!那香气霸道地钻进何雨昂的鼻腔,瞬间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味蕾记忆。
“爸。”何雨昂站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锅铲的叮当声和炉火的呼呼声。
何大清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时,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深深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纯粹而巨大的惊喜!
那笑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一种能融化世间一切寒冰的温暖。
“雨昂?!!”何大清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惊喜,“哎哟!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吱一声!吓我一跳!”
他连忙把滚烫的肉盆放在榆木桌上,烫得他甩了甩手,又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
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何雨昂的胳膊,仿佛怕他跑了似的,上下仔细打量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心疼:“瘦了!又瘦了!是不是又在外面瞎凑合?那些个洋饭馆的东西,哪有油水?能顶啥饿!”
他的目光在儿子略显苍白却透着健康光泽的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被重逢的喜悦冲散。“快!快进屋坐着歇会儿!风扇在里屋呢!这红烧肉刚出锅,香着呢!我再炒俩菜,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嗯,最近…不太忙,有空就回来了。”何雨昂任由父亲粗糙的大手拉着,走进槐树荫下。那份久违的、属于“家”的宁静与踏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他。
意识海中那枚金色光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宁,流转的光芒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灵魂深处那无时不在的“排异”隐痛,在这份纯粹的亲情暖意中,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你…你先坐着,桌上有凉白开,自己倒!”何大清把儿子按在条凳上,又想起什么,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幸福和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声音也压低了些,“那个…雨昂啊,有件事…爸一直想跟你说,电话里又怕耽误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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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昂端起桌上的粗瓷大碗,倒了碗凉白开,喝了一口,清凉微甜。他抬眼看向父亲,示意他说下去。
“就…就前几年,厂里退休的王大姐,你记得不?以前住咱胡同西头的。”何大清的脸微微有些红,“她男人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容易。我这一个人,柱子和你也总不着家,雨水又上了寄宿高中…前年吧,经老工友撮合,就…就搭伙过了。去街道扯了证,也没大办,就请了几个老哥们儿吃了顿饺子。”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平静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歉疚,“一直想告诉你,可你工作太忙,电话打过去十次有九次找不到人…想着你啥时候有空回来再说…你…你没啥意见吧?”
何雨昂握着粗瓷碗的手,微微一顿。温凉的碗壁贴着掌心。他看着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的、如同少年般忐忑又期待的神情,心中蓦地一涩。
这些年,他穿梭于国际金融的惊涛骇浪,与阴阳师博弈,与cia周旋,在自身灵魂的深渊边缘挣扎求存…他掌控着足以撼动世界的权力,却唯独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父亲再婚已有经年,自己竟全然不知。那份因“深渊”本质与功德金光冲突带来的疏离感,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朴实的愧疚感刺穿了一个小口。
“挺好的,爸。”何雨昂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放下碗,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地说:“有人陪着您,照顾您,我比什么都放心。您高兴就好。”
何大清脸上的忐忑瞬间被巨大的释然和喜悦取代,眼眶甚至有些微微红,他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孩子!爸就知道你懂事!”那力道,让何雨昂都晃了一下。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深蓝色棉布褂子、头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温厚的中年妇女拎着个网兜走了进来,网兜里装着几个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