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扭头看向窗外。
上次来他的住处,记忆都是甜蜜的。游辞跟在后面下车,看着闻岸潮,竟像在看回忆。
他是受潮的木头,木讷地随他走入熟悉的场景,想起来那句曾被自己反复咀嚼过的情话:
“你就像,想一口吞掉的东西。”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就近在咫尺,却如此陌生、冷硬又平静。
就算如此,游辞还是做不到恨他。曾真的感受过被爱,如今只是,对瞬息万变的心感到难过与不解。
闻岸潮坐下后,舒了口气。
他露出些许疲惫的样子,或许更像是厌烦。很快,他推了下面前的餐食,静静看着游辞。
——吃吗?像这种意思。
要么就是没有回应。要么就是施舍般的回复。
游辞的脸色也冷下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对此,闻岸潮也只是摸了摸鼻子,看着别处,不知在想什么,他缓慢地脱下外套。累了,就是很累。
游辞用余光都看到。至今为止付出的所有主动,都已经突破了他人生的底线,但是——
他还是快速步走过去,猛地来到闻岸潮身边,就这样和他对视。闻岸潮起初有些触动,随后抬起头,目光还是沉的、疲惫的,强撑起来的,没什么神。
死气沉沉的他们。
但闻岸潮又有些松动,忽然对他笑笑,语气听上去很柔软:“阿姨怎么样了?”
游辞有些僵:“……还有治疗的空间,没有那么糟。”
闻岸潮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袋,放到桌上:“我让人联系了省医院的肿瘤中心,安排了床位,主治医师的资料也在这里。等阿姨状态稳定,可以随时转院。”
想了想,又说,“还有一套特需方案,费用已经交了,走绿色通道,省得排队。”
闻岸潮继续道:“如果你们想保守治疗,国外有几种新药,有引进渠道,可以申请一下特批。”
“我妈问了很多次,很想去看看阿姨。我跟她说,等阿姨转到新医院再安排。”
游辞的脆弱于是戛然而止,他喉结一动,拉着闻岸潮袖口,孩子般呢喃:“你是不是在生气。”
闻岸潮靠着椅背,肩膀松着,伸开右臂打开餐盒:“什么?”
游辞:“我上次说你不需要来了。就年后回家的时候。”
闻岸潮:“没有吧。”
他答得不走心,轻飘飘的,听上去真的不在意。
但游辞依然感到罪孽深重:“我当时心情很差,我妈那样,我还和她吵架,回来又是除夕,你不来,我肯定……”
无论事实如何,他都在努力找原因来合理化闻岸潮对自己的伤害:“那些都是气话。是气话。”
说到后面,有点说不下去,但他努力看向闻岸潮,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晃:“我知道不对,以后不会再说。好不好?”
于是迎来又一次的等待。等待他开口,等待沟通,等待磨合,等待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人。
只是。
闻岸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游辞在他脸上读到疲倦、复杂与袖手旁观。
和以往一样,他什么、什么都不打算做。
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重量拼命往前走,但是,又一次的,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他们这样对视,不知多久过去。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麻木。
游辞松了手,闻岸潮看向他的手。
“你很累吗?”游辞蔫蔫地为他找借口。
闻岸潮顺势点头,他撑着侧脸,目光从游辞身上滑过去,认真又陌生。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
“算了。”游辞一屁股坐下来,“算了!”
闻岸潮问他:“你不饿?”
说着,也没用餐具,直接徒手拿起虾仁和蔬菜沙拉往嘴里塞。像没电的机器还在执行任务。
游辞胸口闷着气,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能吃得进去东西。
但闻岸潮也没有管他了,默默地往嘴里塞东西。其实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人忙起来是真的顾不上吃饭的。
他的身体目前是绝对的生存模式:毫无情绪,没有波澜,只剩理性与冷静。
只是游辞不同。
他受伤了,情绪完全控制大脑。
“你做生意,当老板,是不是谁都欠你?喜欢别人也要计算盈亏?”他盯着他,“跟我在一起也算项目回报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