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夜谈一时间胤祺看得痴了
京郊,鸟啼枝翠,凉风徐来,将夏日的暑热吹散,黛玉扇着扇子,望着天边火红火红的晚霞,听着隐约传来的蛙叫和蝉鸣,惬意地舒了口气。
“还是郊外舒服。”井水中镇过的果蔬切好,黛玉捏了小块蜜瓜,喟然叹道。
“那可不,”胤祺同样穿着轻便衣裳,悠哉地靠在躺椅上:“皇阿玛选择在这儿修畅春园,周边的景致必然不错,旁的不说,这儿可比京中凉快多了,若不是皇玛嬷心疼,将她园子送给我,这地儿还住不上呢。”
自畅春园刚动工之时,京中的王公贵族们便纷纷在附近圈了地方,修建起了园子,离畅春园越近,地儿越抢手,几乎被那些铁帽子王给全部占了,郭络罗家接驾修建的园子,也在这附近,不过距离更远。
凭着胤祺这个光头阿哥,想在这从一地难求的畅春园附近得到一个园子,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好在,他背後有个溺爱着他的皇太後,一听见宝贝孙子想去郊外避暑,唯恐其他庄子太小,怠慢了胤祺,大手一挥,便将畅春园旁风景最好,修建最为精巧的园子的给了胤祺。
瞧着胤祺嘚瑟的模样,黛玉笑着将蜜瓜往他方向推过去:“多亏了五阿哥,我们才能有这般享受,这蜜瓜便当做谢礼。”
胤祺本就是和黛玉逗趣,听了这话,果然拿起块蜜瓜,两三口便吃下,吃完还不忘了点评:“这瓜还是不够甜,我听人说准噶尔那边的瓜才叫甜呢。”
“五阿哥慎言。”黛玉连忙止住胤祺的话语,五阿哥在宁寿宫长大,天生与草原亲近几分,对于蒙古诸部如数家珍,漠西蒙古那边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清楚归清楚,此时准噶尔是大清的心腹大患,谁都明白大清与准噶尔部的一战再所难免,胤祺在京中大咧咧的说着那边的情形,被有心人听见,又将惹出风波。
蒙古的事情,谁都能说,只胤祺必须格外注意。
要知道,随着胤祺长大,朝中心思各异的大臣愈发多了起来,有冒险下注的,也有万般堤防的。
毕竟,尽管宫中人心知肚明,康熙将胤祺交给宁寿宫,又让他出宫单独向林如海学习,必然是将胤祺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但在朝中大臣眼中,胤祺外有蒙古支持,内有宠妃额娘,上有皇太後宠溺,下有两个亲兄弟,这份实力,此时在诸位阿哥中仅位于太子之下,若有万一,议政王大臣会议未尝不会举荐于他。
在这种情形下,胤祺必须再三斟酌与蒙古的往来,既不能太冷淡,寒了皇太後与蒙古诸部的心,也不能太热络,表现出对蒙古过多关心。
胤祺却不在意地摇了摇扇子,他拿着的自然不是黛玉手中的宫扇,而是乡间野民用的蒲扇,手一挥,掀起阵阵凉风,就连黛玉都惬意地闭上了眼。
“这有什麽不能说的,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参我不成。”胤祺重重躺在椅子上,摇椅无声地转动。
晚霞渐渐褪去,星光浮现天空,郊外的星子格外的亮,璀璨星辰汇聚成银河,在夜幕上划下痕迹。
“且注意些罢。”黛玉笑着嗔骂:“倒是没人敢参您,说不准谁便我父亲戴一个教导无方的帽子。”
胤祺无所谓地摆手:“皇阿玛想动噶尔丹的心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估摸着这两年便要动兵,谁不关注那头的事情,等打下准噶尔,我令人将那头的蜜瓜送过来,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黛玉笑着将手中的帕子掷到胤祺怀中,哼笑道:“有那麽些将军呢,准噶尔必然能打下,到时候不用你,我也能吃到那儿的蜜瓜,快将手上沾着的汁擦干净,免得招虫子咬。”
胤祺笑笑,将黛玉的帕子收好,此时谁都想象不到,不久後的将来,康熙与准噶尔一役,不仅御驾亲征,还将稍微大点的皇子都拢上了战场。
夜越来越深,一阵薄云被风吹来,将星光掩映,皎洁的流光不再,胤祺拍了拍手,示意丫鬟将宫灯点上。
早已准备好的丫鬟们,从怀中将火折子掏出,园子中那一排的宫灯依次亮起,在清凉夜色下,正是那火树银花不夜天。
胤祺翘着脚晃了几晃,只觉着佳人在畔,有风有月,若是能再有杯美酒,这滋味,便是人间最妙。
但,良辰美景有尽时,这般悠闲滋味,还是中终结于太监递来的信。
“阿哥,这是南边送来的信,不知您在园子里住着,送去了京中,那头管家白日里见着後,连忙吩咐小的,趁着城门没关,赶紧给您送来,免得误了您的事儿。”
这是被胤祺留在京中看家的太监舞文,他骑着马从京中一路奔出,半分未停,泛白的嘴唇上嘴皮干涸,头发能看出尽力打理了,却没能将不服帖地地方全部压下,衣脚袖口更满是尘土痕迹,胤祺接过他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吩咐舞文好生歇着後,就着通明的灯火,撕开信封,将信纸抽出。
信封中是厚厚的一摞信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胤祺一见那熟悉地字迹,原本绷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对着突然对野花格外有兴趣的黛玉挥了挥信纸:“南边的宝玉来的信。”
黛玉瞬间又失了对野花的兴趣,她笑着望过来:“这位甄公子,有说了些什麽?”
在姑苏的时候,黛玉丶胤祺与甄宝玉有些交情,这份交情在胤祺与黛玉分别进京後也没有断掉,虽说南北距离遥远,但到底都是权贵之家,互相写信送礼也不在话下,虽说不如在江南时候的朝夕相处,但交情总是在的。
黛玉也很喜欢看甄宝玉写来的信,不仅是出于玩伴的情谊,也不仅仅是甄宝玉的信件诙谐幽默,更是从他的信中,黛玉能窥见幼年住着的江南。
胤祺将信抽出,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并无重要大事,毕竟甄宝玉这麽一个纨绔公子,让他说什麽家国天下,也说不出来,不过就是他最近得了什麽好东西,特意托人送到了京中,让胤祺和黛玉赏玩,抑或是他最近见到的新鲜事,与以前的信件并无不同。
等等,这是。。。
胤祺看信时嘴角的笑意微微顿住,他皱着眉头反复瞧着信中一处。
“五阿哥,怎麽了?”黛玉手中的扇子止住,见着引胤祺这般严肃模样,她心下一跳,只觉着发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胤祺却久久未言。
“胤祺,到底发生了何事?”黛玉一着急,将私下的称呼叫了出来,两旁守着的丫鬟和太监,识趣地退远些许,给主子们腾出说话的地儿。
“妹妹,”胤祺神色复杂,将手中信递给黛玉:“宝哥儿说,京中贾府前些时日派了人过去,将他们存在甄家的几万两银子取走了。”
黛玉连忙阅过,只见信中写着,贾家要去苏州采买,为了便宜,直接将存在他们家的五万两银子全部支取了。
黛玉管家日久,如何瞧不出这言词中的猫腻,她捏着信纸的手愈发用力,指尖青白一片,她与胤祺对视一眼,知晓两人想到了一处,她重重闭上眼,知道她走之前与贾母说的那番话并未起到作用,贾家打定了主意,要耗尽家底来摆那排场。
“外祖母家,这是将最後存着的家底也动用了。”沉默许久,黛玉干巴巴说道。
存在甄家的银子,是贾家为自己留着的後路,如今南北交通甚是方便,钱庄亦遍地都是,京中的会票去苏州也不是取不出银子,却找个这般理由,将早先存在甄家的银子全部取用了,想必是真没钱了。
“贾家日後最好远着。”胤祺望着前方,淡淡说道。
虽说疏不间亲,但一来胤祺对他和黛玉的情谊有信心,二来胤祺实在是觉着贾家就没个明白人,他们如今简直就是烈火烹油,说不得什麽时候就炸个灰飞烟灭。
贾家状况如何,胤祺比黛玉只有更了解的,毕竟黛玉再聪颖,外头的事情接触的也不如胤祺多,胤祺深深明了贾家只不过是个空架子,这些年下来,家中没个能支撑门庭的人,说句日薄西山也不为过。
就连胤祺在宫中提出宫妃省亲一事之时,也没想到贾家会斥全家之力,修建个没甚用处的园子,这些银子无论是资助族中子弟,还是多买些田地,都比这样耗了强。
黛玉默默扇着扇子,不再言语,见着黛玉郁郁模样,胤祺有心让她高兴,哄着道:“别管那甄家贾家了,这附近山里景色姝艳,更有一道清澈溪流,不若明日去山中走一遭,松散松散。”
胤祺的这片心,黛玉尽领,她重打起精神:“各人有各人缘法,我听说薛家搬了出去,史家也派人将史姑娘接了回去,我与他们又有什麽不同,只不过是亲戚家的小辈,倒也不当我操这个心。”
说完,黛玉站了起来,夜间风凉,扇子已用不上,她用扇子掩住脸,轻轻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明儿个还得入山,我便先回去歇着了,五阿哥你也早点回屋。”
遮住星星的云朵悄然散去,又向人间洒下清辉,胤祺站在原地,目送着黛玉在丫鬟的簇拥往回走去,纤细地身影袅娜翩跹,仅看背影便知是绝代佳人,一时间胤祺看得痴了,直等到黛玉屋子中的灯火亮起,他才回过神来,自回去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