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一边写题一边等,从天光大亮等到圆月高悬,傅玉呈还没有回来,也没给他发过短信。
他感觉身体在慢慢失温。
但他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到了时间该吃吃该睡睡,这会儿胃口饿得直抗议,于是穿上拖鞋慢慢蹭去厨房。
住幸福里的时候傅玉呈买过一只砂锅,正好家里还剩点青菜,就煮了一锅青菜粥。
火刚开,傅玉呈回来了。
“怎么下床了?”傅玉呈一眼看见他腿上渗出红色的纱布,拧着眉把他搀回床上,“你是一点也饿不得,非得发炎截肢了你才老实?”
陈妄刚才光顾做饭没留意,现在低头一看,纱布上的光景的确唬人。不过他不怎么疼,反倒被傅玉呈杞人忧天的态度惹笑了:“怎么可能截肢。”
“怎么不可能?现在天气这么热,你要是感染高毒力细菌,三天内会出现大面积组织坏死,两周内扩散全身——你长湿疹已经说明你免疫力低下,你还不自己多注意?”
感应到傅玉呈的情绪波动,陈妄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还想再说两句保证之类的话,硬生生叫傅玉呈打断了。
“行了吧你,哪次道歉你真觉得自己错了?”傅玉呈本来是提前回来的,但路上遇到出车祸堵车,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陈妄的“饭点”,“你那药方还挺神,大夫说是民间的野路子,管用。”
“太好了。”陈妄默默在心里感谢卢自心,看傅玉呈两手空空,问道,“药呢?”
“药房有一味药缺货,等两天吧。”
傅玉呈放下背包去厨房看着粥,陈妄犹豫半天,伸手把书包够了过来。里面装着几本书,一个钱包,几支笔,还有……
“你粥里放肉松吗——啧,你翻我包干嘛?”傅玉呈突然进来,从陈妄手里抢走书包,“找什么?要钱?”
“不是,”陈妄有点心虚,揪着纱布边上的线头,磕磕巴巴地问,“你骑行服呢?”
“拿学校洗衣房洗了啊。”
“家里也有洗衣机……”
“我那衣服比洗衣机贵多了,给我洗坏了找谁说理去?”傅玉呈气笑了,把包挂起来,回来站在卧室门口,两手抱在胸前,“怎么着,你想为咱家洗衣机正名?”
陈妄脸上发烧:“我没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陈妄说不出口,就仰头看着傅玉呈。给傅玉呈看毛了:“你什么毛病,我下午真该问大夫开个治哑巴的药。”
陈妄小幅度噘了下嘴。
一下午过去了,怎么还气呼呼的。
上了膛的枪没人敢惹,整个晚上陈妄都谨小慎微,非必要不说话也不移动,乖乖在床上写题,写完当天的任务也不敢吱声。
傅玉呈在用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偶尔咳嗽一声,陈妄都得抬头瞧一眼,见没有异样,才把心装肚子里接着写。
写到大概十二点,陈妄头昏脑涨的,生物钟也到时间了,手里还攥着笔呢,就歪着身子睡了过去。
两天后,他坐傅玉呈的摩托车去医院换药,回家时顺路去药房把中药取走。
傅玉呈说在网上查过攻略,会煎中药,就把他赶回屋里,让他在床上老实等着。
十几分钟后,中药特有的酸苦味飘进卧室,陈妄光是闻一闻,嘴巴里就不停冒酸水,想到这是他一会儿要喝进肚子里的东西,他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想吐。
卧室距离砂锅尚且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厨房的人还怎么呼吸?陈妄心里过意不去,就挪去厨房关心慰问。
傅玉呈脑后扎了一个揪,左手举着一块毛巾捂紧口鼻,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明显已经被熏得面目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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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妄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你过来干嘛!”傅玉呈脾气果然上来了,一开口比中药味还冲。
“来看看你……”
“你看一眼厨房就香喷喷了?你是空气清新剂还是名牌香水?”
陈妄一哑,闭上嘴回屋了。
不多时,傅玉呈端着瓷碗进屋,“咣”一声放床头柜上:“晾温了再喝。”
陈妄点点头:“谢谢。”
傅玉呈冷脸:“你早点康复就是谢我了。”
华景这间房子总面积才二三十平,夏天电风扇一吹,哪怕很轻微的气味都能迅速揉进空气中——更别提这么大的中药味了。
傅玉呈把能开的窗户都打开,电扇立在屋子中间,人为创造出更强力的穿堂风,散了半个多小时,陈妄鼻尖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酸苦。
“药温了吧。”傅玉呈敲着键盘提醒。
陈妄瞥一眼:“快了。”
谁知傅玉呈走过来,手背一贴瓷碗,直接端到了他面前:“再等就凉了。”
白瓷碗里的黑药汤随傅玉呈动作晃了几晃,陈妄咽了咽口水,接过来,憋着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得有点急,他捂着嘴巴呛了几声,喝完了把碗递给傅玉呈。
傅玉呈见过他以前喝药什么德行——磨磨唧唧,一口退烧药水喝出了毒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