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乔奇怪地看过去,才现他身上的衣裳根本不是深绯色,而是浸满了鲜血。
盛乔一下子被吓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盛乔又莫名想到了那个梦,手里握着的话本都被她不知不觉地揉皱了。
昨天三哥说,徐肃年大约今天傍晚到长安。
眼看就要到酉时了,徐肃年到长安了吗?
盛乔的视线不知不觉间挪到了廊下,厢房屋檐下水珠顺着瓦片滴落,形成一片断断续续的雨幕,盛乔凝神望着那一片朦胧,忽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决心。
她扔了手里的书从榻上爬起来,琥珀端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问道:“小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去啊?”
盛乔道:“备车,我要出门。”
琥珀惊讶道:“小娘子,这外面还下着雨呢?您这时候出门是有什么急事吗?奴婢替您去办罢,您……”
可还没说完,就被盛乔打断了。
她语气急切,“不,我就要现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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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下了一整天的雨,徐肃年纵使穿了蓑衣和斗笠,衣裳也淋得半透,他身上的伤虽然不算重,但当时毕竟是见了血,冰凉的雨水渗进去,整条左臂都跟着麻。
来的路上也颇为泥泞,他这一路快马加鞭,袍角上溅得全是泥点子,纵是徐肃年这个平日里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回京第一件事定然是入宫面圣,可穿成这幅样子也实在太不成体统。
徐肃年本想先回府换身干净的衣裳,但才刚入丹凤门,就听身后跟着的太监说:“侯爷,陛下有吩咐,让您进京之后即可去见他。”
这太监是前几天跟着太医一起被皇帝送过来的,之后就一直没走,一路上都在跟着。
说是随行照顾,实际上是皇帝给他的一个警告罢了。
徐肃年对皇帝的用意心知肚明,因此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纵马就往皇城里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皇帝平日会见臣子的永德殿。
庆和早知他今日回来,一直在门口侯着。
对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肃年一向客气,他将怀里用好几层油纸布包着的账本交给他,然后朝殿内看了看,问道:“陛下可有空见我?”
庆和就是来给崇安帝传话的,他接过徐肃年递来的东西,然后笑着说道:“侯爷这会儿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在和刑部的赵大人、陈大人说话呢,您怕是要在雨里多等一会儿了。”
这话说得客气,实际上透出来了两个意思:一是陛下不想见他,二是陛下让他在雨里等。
这就是变相地惩罚了。
徐肃年并不意外,坦然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殿外的广场上跪下。
其实,若只是一个求旨赐婚的事,陛下不会如此动气,徐肃年先前想着,陛下或许都懒得训斥他,只再另提拔几个年轻人将他扔在一边就算是敲打了。
至于眼下这态度,估计是以为他前两天遇刺的事是故意为之,想要刻意讨他的怜惜。
但苍天有眼,他虽然的确是故意挨了这一刀,却不是为了给崇安帝看的,而是想在阿乔面前装可怜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原本就嫌弃那伤口太浅,这会儿在雨里跪上半晌,估计能看着更严重些,阿乔心软,没准看到之后就会立刻原谅他了。
只是他想得虽好,可阿乔估计还不知道他已经回了长安,上次见面还是在济善堂,两人不欢而散,只怕阿乔根本不想见他。
要不要先去盛怀义那探探口风?
徐肃年低头敛目一副跪省的模样,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永德殿内,崇安帝并未召见什么朝臣,他一个人站在半敞开的支摘窗前,默默看着跪在阶下的徐肃年。
因为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浑身早已就完全湿了,连冠都有些歪斜,远远瞧着颇为狼狈。
这永德殿外人来人往,除了洒扫的宫女太监之外,还可能有来往的朝臣。
只怕徐肃年在此罚跪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会传出去,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一向在陛下面前得脸的端阳侯惹怒了陛下,就算他再炽手可热,只怕到时候也会被一盆冷水浇灭。
一个失了皇上恩宠的端阳侯,会怎样?
崇安帝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想,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宠他了,这才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敢在他的面前耍心思。
“来人。”
崇安帝最后看了那罚跪的身影一眼,然后召来庆和,吩咐道,“看着他跪够了两个时辰,再让他回去。”
“是。”
两个时辰后,正好敲了酉时的钟。
庆和亲自过去扶了徐肃年起来,然后道:“侯爷,陛下今日恐怕没时间见您了,吩咐奴婢送您出去呢。”
雨势渐小,徐肃年看了看天色,眼看都要天黑了,他也懒得再和庆和虚以逶迤,直接推拒道:“不劳烦庆公公,我自己出宫就行了。”
在坚硬潮湿的台阶上跪了两个多时辰,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扛不住。
徐肃年虽然有在盛乔跟前故意装可怜的念头,可现在实在太狼狈,他也不想让盛乔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因此他还是决定先回家休息一夜,待明日再去找盛乔,以防自己现在这模样会把她吓到。
没想到刚一出皇城,就连到一辆挂着燕国公府徽记的马车正迎面驶过来。
徐肃年下意识勒紧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