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山序(六)
客子光阴,睐山岁月悄然而过。
知山水静,身处其中观朝暮丶寒暑。周围万事都在讲究个“慢”字,缓踱岁月,想来不过须臾。
辗转五年。
顾淮音在清平堂里并非打算一心安稳度过此生。褚源事还没解决,诸妖物虎视眈眈,她要如何讨回自己躯体还是难事。但这心急不得。
现在自己身上法力被卸得干净,只能靠着山中稀薄日月天地的灵气慢慢养。
五年细心调息,也不过勉强能将那作乱的亡婴镇住。甚至不足以开一次空圮。
睐山生活虽慢调清贫,但二人乐得自在,别无所求。
至于情之一事上,心难论浊明。
捱过清明,日子才真正开始转暖,不必畏春寒。
今年开春时林疏桐身体差了很多,临入暑也不见好转。
她虽体态清瘦,但绝不至于娇弱。眼下实实在在病了一场,行路脚步虚浮,看上去让人怜惜。
夏中燥热,伴随山谷雨水肆虐,体感闷湿更多。堂前清闲,顾淮音攥住她发寒的双手帮她捂热。
“你身上这病怎麽总不见好。”
林疏桐抿着苍白的唇摇头。
原本以为是换季染上病气,但也不至于捱了几个月迟迟不见好,此病蹊跷。顾淮音有想过这是否会和婴灵祭有关,但今年她在此处镇守着,并不见亡婴作祟。
“山中这些日总是阴雨不绝,这天气也难调养。”林疏桐垂头盯着那双握住自己的手,半是发愣道,“或许过了这阵就好了吧……”
林疏桐蓦然把手抽开捂在嘴边,好一阵咳嗽声。顾淮音轻抚她的背顺气。
莫约是刚才说话动了肺气,现在咳得止不住,最後竟呕出一口血来。
“疏桐!”
唇角沾血,凸显脸色愈发苍白。
她站起身来,头脑发昏。能听见身旁人还在唤她。
双手挣脱顾淮音扶在墙上,指尖惊觉墙上经文似有裂隙。
墙上先父刻千万文医书经文,那年自己摩挲百遍已然深刻脑海中,後林疏桐再不肯触碰。
《大医精诚》中“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後一句是什麽?
林疏桐思索片刻。
“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
她不动声色将手从上面挪开。
“我没事的,别担心。”林疏桐自顾要往房中走,“去歇歇就好了。”
眼瞅这人步履虚浮,一副摇摇欲坠模样。顾淮音哪里准让她对自己身体这般不管不顾。
当即横抱起她走入房中,把人安顿在床上。
“我虽于药理不通,但日日观摩墙上医经药文算是耳濡目染。清平堂前平日少人来,即便有些伤寒病发的我也应付得来。”
顾淮音悉心擦净她嘴角血渍,又捧来温水递到她手上。
“你大可放心将事务一并交给我,这几日好好养着,不可擅自下地。”
林疏桐闻言不禁失笑。
当年她大雪天里晕倒在门外,自己把她关在清平堂里养伤时好像也是这样。不准她病中肆意走动,倒将人闷得憋不住,跑到外头玩去了。
“你笑什麽?”
林疏桐忍住胸中因笑牵出的咳意。“没什麽,我谨遵医嘱就是。”
堂前又能听得落雨声,暑中山涧总是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