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姁就很是宝贝地捧起这花瓶,眼底如春水般清凌:“那臣妾回头将花房的宫人给请来,问问他们该如何让这两枝梅花盛开得长久些。”
尉鸣鹤眉眼间愈发柔和。
身为帝王,他理所应当地享受所有妃嫔对自己的讨好与谄媚。
但尉鸣鹤更喜欢沈知姁这样的至纯深情——不过是两枝红梅,但因为是他所赠,就愿意向宫人们讨教、细心养护。
这一份真心,能悄无声息地满足帝王内心缺失的一块儿,并引起爱惜的共鸣。
所以他也愿意给沈知姁回应与宠爱。
沈知姁轻垂眼眸,任由帝王眼底情愫翻涌。
将这花瓶小心地交给芜荑后,她将年节章程和采买办以次充好的证据拿出,递到尉鸣鹤眼前。
“请陛下过目。”沈知姁正了神色:“章程太皇太后已经看过了,再来请您看一遍。”
提及正事,尉鸣鹤的容色亦变得肃正。
他先将最要紧的年节章程看了,长眉渐渐扬起:“不错,算是合乎朕意、事事妥帖。”
“阿姁做的很不错。”
“陛下夸错人了,这上头大半都是宋尚宫的功劳。”沈知姁莞尔笑道:“臣妾不过在上面改动了些细节,比如在菜单上撤了两碟冷菜,添了一道热蛋羹与热甜汤。”
宫宴上的菜肴自是用上好的食材,可为了好看,多是用小碗精心摆盘。
摆盘要些时间,送到宫宴上也要时间。
这么一来二去,菜自然就变冷了。
沈知姁想着从前参加过的宫宴和冷冰冰的御膳,心里头就叹了口气:换成热的汤羹类,就没那么容易冷了。
尉鸣鹤却认真笑道:“这些虽是小细节,可真正想到的人可没几个。”
毕竟太皇太后也算主持后宫多年,可从来都没有想起过这点。
“臣妾记得,太皇太后一入宫就是皇后,每逢宴席,御膳房肯定是精心准备,再第一个送去的,所以她老人家想不到很正常。”沈知姁摇摇首,转而说起一件往事:“臣妾还记得呢,当年进宫伴读,第一回参加年宴,那饭菜冷得都吃不下。”
“华信姐姐带着臣妾去找皇贵妃理论,却被顶了回来。偏偏先帝与太皇太后在上头主持年宴,不好打扰。”
见尉鸣鹤眼中露出恍然,沈知姁抿唇一笑:“华信姐姐气得不行,就拉上臣妾,去御膳房截走了皇贵妃的食盒,然后将里面的热菜热汤给拿来分了。”
“当时陛下与昌王也正好出来找吃的呢,咱们四个就缩在角落里给分完了。”
当时都只是十岁上下的年纪,正饿着肚子,彼此都不顾及形象,吃得满嘴油光光。
“朕记得,你当时不爱吃汤里的水晶萝卜,都给了朕,还从朕那儿叨了一块瘦肉走。”尉鸣鹤想起这段记忆,眼底难得带着纯笑。
其实他当晚并不打算离席,是被七皇子硬拽着出去的。
当时的情形,算是尉鸣鹤唯一一次体会到“有玩伴”是什么感觉。
有点儿好玩,也有点温馨。
因着这一小段算是美好的回忆,尉鸣鹤夺位时没对七皇子下手,给了他封地,封为昌王。对华信公主,尉鸣鹤则是尽力帮她获得与镇北将军的好姻缘,登基后还另外赐了食邑。
自然,这里头也有尉鸣鹤要展示自己仁爱手足的缘由。
至于沈知姁——
尉鸣鹤看着眼前眉眼明媚的沈知姁,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一点。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记得自己没有半点儿被冒犯的感觉,反倒有点儿无奈失笑——定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行事不娇气,在吃食上却意外地挑剔。
小女郎捧着汤碗,美滋滋地喝一大口,再忍不住露出笑的模样……的确是娇憨可爱极了。
“分明是陛下同意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臣妾强买强卖了!”沈知姁观察着尉鸣鹤的神色,轻哼一声,别过脸去,娇声嘟囔:“而且萝卜多吃一些,可是有好处的。”
尉鸣鹤看着沈知姁依旧灵动娇俏的眉眼,薄唇轻扬,召来元子:“让御膳房晚上备一道水晶萝卜卷,放在昭仪面前。”
元子应下,同时心中也有了数:得嘞,等会儿顺路去尚寝居,让张总管别来了,免得打扰了陛下和娘娘。
见沈知姁神色恹恹地看着窗外,尉鸣鹤一张俊脸上多了几分得逞的笑:“阿姁都说这萝卜是好东西,那自然要多吃些。”
“陛下就会欺负臣妾。”沈知姁最不喜欢吃萝卜,闻言就斜睨了尉鸣鹤一眼,口中软声控诉。
她一双杏眼生得圆润,眼尾带着嫣红,睨去的一眼带着天然的娇憨纯妩。
足以让帝王骨头发酥,对自己的爱妃低声下气地道歉:“是朕错了,朕下回必定不再这样了。”
尉鸣鹤捏住沈知姁葱白的指,轻笑道:“马上就要年节了,阿姁想要什么?朕给你当赔礼。”
沈知姁心中明白:没像刚才一样提及私库里的东西,那这“赔礼”指的就是位份或是封号了。
不过沈知姁是不会自己说出来。
一旦她提到,现下尉鸣鹤可能没有什么,但日后想起,保不准就会觉得沈知姁另有所图,并非对他情根深种。
沈知姁不会允许这样的隐患留下。
“臣妾想要陛下陪着看烟花。”沈知姁眉眼弯弯,歪着头嫣然一笑:“除夕家宴结束后,殿中省会燃放烟花,臣妾想与陛下一块儿登高看。”
“好,朕答应你。”尉鸣鹤眸光变软,心中是一片喟叹:阿姁对他,当真是赤诚真心。
沈知姁装作羞涩地垂下眼帘,抿唇浅笑,内心倒是拿捏到一点:尉鸣鹤还是很吃她撒娇卖乖、俏皮嗔怪的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