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暴的捕猎者变成了心虚的被询问者,柔弱的猎物转化为迷茫的询问者。
镜流环视了一周,满地狼藉让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飔风别扭地扭动着尾尖,墨色鳞甲上未完全褪去的殷红吸引了镜流的注意,他扑了上去。
“咚——”
镜流掉进了河流,凭借着高超的泳技,他用尾巴勾住了飔风,上下翻看着这条蛇浸血的部位,好在,飔风没有受伤,这让镜流喉间提着的气散到了空气中。
但飔风明显的异常让镜流又重新吊起心提起胆——无论他怎么呼唤飔风,飔风都没有反应,像是受了某种巨大刺激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为了不让飔风沉入水底,没有办法的镜流,只能生拉硬拽把这条明显魂飞天外的蛇拖上了岸。
“飔风”他呼唤了一声,但面前的蛇没有反应。
“飔风!飔风!!!”
小蛇焦急的声音不断传入耳里,飔风又“嘶”了一声“我没事。”
飔风的声音满含落寞,这让敏感的镜流瞬间抬起了头,飔风今天太奇怪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在飔风说话后就会突然出现的镜流,下意识想要阻止飔风之后的话语。
“没事就好,我回来看到那么多的尸体,我差点以为,”清脆的少年音有些哽咽。
“差点以为你”镜流重复着这句话,他不愿将自己脑海中预想的画面说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诅咒飔风一样。
但飔风没有反应,带着即将告别的眷恋,他的目光温柔又哀伤,一寸寸扫过了镜流浅灰色的鳞甲,这反应让镜流的鳞片微微炸开,他连哭泣都忘记了。
“飔风,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对劲。”镜流发出了微弱的询问。
被小蛇连续五天冷漠对待的飔风置若罔闻,半晌,为自己做好心里建设的他,脑子一热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镜流,你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我,我们还是分开吧。”
镜流的脑子像是被钟重重砸了一下,发出了震耳的轰鸣,他的全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飔风,但往日非常照顾小蛇的飔风今天像是把情绪感知这个技能卸载了,他继续说着一些讨蛇厌的话。
“这样,你不用再担心我,也不会再冷漠对待我,对我们双方都好……”
好字还未落音,镜流就已经崩溃了,他用尾巴堵住了耳朵,“不听不听!你是在骗我!骗子!”
小蛇泪水大滴大滴落在了飔风的尾尖,尽量全身都在颤抖的镜流让飔风心疼不已,一直为小蛇心动的他下意识做出了让步。
“我可以再为你打一片领地,我们会靠得很近,你想我的话,我们可以在交界地再见面。”
镜流压低了声音不断抽泣,理智已经全然溃散的他不知道怎么去挽回。
“我没有冷漠对你,我,”
“我这几天好累,我在做巢穴,定居在这里,我们要有自己的家……”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蛇断断续续说完了话,他抬眸看了看飔风,这条蛇保持着一种该死的稳重,这让镜流积攒在心间的负面情绪轰然倒塌。
在飔风始料未及之时,自觉失去一切的他梭进了河里,不做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流将自己卷向远方。
“镜流!!!”
第30章第二十八章蛇的家2镜流:第一次……
“哗啦——”
在亲眼目睹了镜流跳河后,大脑一片空白的飔风想也不想跟着小蛇一起钻进了河,筹划着一场风暴的暗色水面上,油光水滑的黑色鳞甲上下翻动着,飔风努力保持着平衡,潜到水下。
此时的镜流的状况,已经称得上不容乐观,水流从他的鼻间涌入心肺,挤压着他获取氧气的空间,血液泵发的速度越来越慢,那被眼鳞覆盖的金色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这时,一个身姿迅捷的黑色长影对他张开了嘴,强行镇压了小蛇的反抗,飔风笨拙又熟练地将镜流叼起,很快,两条蛇回到了岸上。
紧紧环住不住发抖的镜流,后怕的飔风仍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真实感,作为一条蛇,哪怕立下了誓言,但飔风依旧不能理解镜流对陪伴的执着,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他早就忘却了曾经对小蛇说出的承诺,这让他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看着死气沉沉一直吐水的镜流,飔风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哪怕问一问呢……如果在做下这个决定前,他询问过小蛇,是不是就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愧疚与负罪几乎要将这条强壮的眼镜王蛇压垮了。
他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像镜流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由于两条蛇不对等的信息差造成误会,习惯了简单粗暴问题的飔风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交流的重要性。
“不分开,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他绕着镜流盘起了身体,尾巴轻轻抚顺了小蛇因为激动不时张合的鳞片。
但已经被负面情绪压倒的镜流什么都不愿意听了,澄澈得如同镜面的金黄色圆瞳,霎时布满了血丝,那是一双幽怨到了极致,险些要落下血泪满含痛苦的眼瞳,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飔风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哀怨地看着飔风,镜流颤抖着声音“你说过很多次不分开……”
他并不是在埋怨飔风,但悲观到极点的他确实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飔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将搭在镜流身上的躯体缠得越来越紧,勒得镜流痛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飔风,把头贴到了镜流的面前。
“我不知道惊喜是什么,镜流,你总是有很多新的点子,但我,”
墨色的深沉眼瞳将浅灰色的小蛇收入了眼底“我习惯了简单的生活方式,我们需要坦诚,至少,”
飔风顿住了,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已经称得上是在哀求“别让我莫名其妙一条蛇生活了,哪怕你在生气,也请你别让我再去揣测你的心情了。”
镜流怔住了,飔风这堪称剖心的陈情,让浸在情绪里的他强行被拔了出来。
面前的眼王有些哀伤,这是哪怕在面对死亡的明月时,飔风都没显露出的另一面,但现在他将自己最脆弱的内心展露给了镜流,是接纳还是伤害,他都全盘接受。
“我也会害怕,镜流,我也会恐惧,你的疏远远比最强大的敌人还要让我畏惧,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是我应得的,但求你,别因为我刚才的失言,真的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