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荔县停留的第六日一早,薛副将风尘仆仆回来了。
杨芳死后,她亲率一队人马,顺着杨芳屋子的地道一路回到了富山,彼时满身尘土。
一进门,就瞧见一只大狗在雪地里打滚,那疑似涉嫌落雁案的商人王文就坐在廊下,捧着个汤婆子笑,而自家将军……自家将军在和狗玩扔树枝。
薛副将:?
她迟疑地看了眼门头:没走错啊。
“启禀将军,我等穿过杨芳屋内的密道,真的抵达了之前的土匪山寨,在临近富山的一段密道中,发现了一个仓库,里头有许多金银财宝,其中,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匣子,做功极其考究,不似俗品。
邹以汀接过打开来,里头有不少精细的珠宝。
乾玟坐在廊下看着,目光不由自主丈量她与邹以汀的距离。
她转身从窗棂边拿出一块小狗零食。
元帅狗鼻子忒灵,一闻到味儿就汪汪冲过来,把邹以汀往她这处带了好几步。
邹以汀眉头一皱,只抬手让丫鬟把狗子带走。
元帅吃了零食,意满离。
邹以汀立在乾玟跟前三步远,乾玟也很满意。
薛副将一脸狐疑。
匣子里还躺着一根金簪,那金簪上钓着朱雀,下头还有小小的刻印:月。
薛副将身为女子,又是征战沙场的将领,对簪子研究甚少,只觉得好看。
邹以汀却是一眼认出,这簪子是京城错金楼月斋的饰品,这家店很有名,一般会在饰品上刻印“金”字,而刻了“月”的,都是贡品,要献入皇宫的。
这是皇宫里的东西。
这群土匪果然有个大靠山。
他不由睨了眼乾玟。
乾玟只歪头眨巴眼:怎么了?
薛副将:“将军,我们甚至在仓库里发现了一些兵器,全都是军用制式的,但没有那把刀,这说明……”
说明那把刀只是个引诱她们调查土匪的诱饵。
而丢下这个诱饵的人,就是轮椅上的那个虚弱女人。
此人是眼线的事如今似乎板上钉钉,且她与土匪窝并非同一战线,可能是大皇女想要借河东军的手,沿途拔一拔其他皇女的羽毛。
至于杨芳涉及的落雁案,有可能和土匪窝背后的人有关系,也有可能没关系。
依旧没有证据证明,王文是否知晓李姐的身份,是否参与了杨家当年将罪犯护送出京的罪行。
但可以得出的结论是:王文必然是大皇女的人,大皇女其人城府极深,若不是她极信任的人,是弄不到镇潮军的军刀的。
几乎在看到簪子的一瞬间,邹以汀就已经有了决断:“这借刀杀人之刀,邹某已做了,王小姐,你尽可就此离开告命。”
乾玟一脸淡定。
他如此猜测,倒也符合逻辑。
“我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邹以汀眸光渐冷,这几日与她一同照顾元帅的感情几乎瞬间归零,脸色阴沉的要滴出墨:“回京后,邹某必交出兵权,回归白身,王小姐尽可回你家主子,不必待邹某如此,邹某不值得她拉拢。”
人很容易先入为主,乾玟也不急着自证,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是王某不想走,而是王某未痊愈,走不得。”
这话在邹以汀听来,已是拒绝他的提议,非要跟在他身边,没得谈了。
荔县不小,她在此又有宅院,怎么走不得了。
“既如此,得罪了。”邹以汀冷道,“拷上。”
薛副将不知从哪掏出两个沉重的镣铐,当即咔咔几下,把乾玟的手脚都拷上了。
乾玟试着抬起手,铁链互相碰撞,发出沉重的金石之声。
邹以汀:“无论你是何人,受命于何人,在河东军,都要守河东军的军法。身份不明、涉嫌犯罪、细作者,均需看押送审。”
他以为对方会卸下伪装,气急败坏,指着他鼻子骂他算什么东西,一个罪臣,一个男子,竟然还把她拷起来了。
毕竟这样的谩骂,他听得多了,并不稀奇。
河东军不能搅进夺嫡的浑水。
她却无所谓地放下手,甚至双眼放光:“将军这回是铁了心,要将我一路押回京城咯?”
邹以汀呼吸突然没来由窒了一息:“……是。”
她那这些天来病气缭绕的容貌,忽然拨云见日般,绽开一抹灿若春华的笑:“那将军可要将我看紧,别让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