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沈郁棠对商业一窍不通,她也很清楚,劳伦斯的“好意”“体贴”,早已标好了价格。
这是沈郁棠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劳伦斯。
他的外表那么矜贵从容,灰蓝色的眼睛似令人沉溺的深海。
可他的骨子里,却又是傲慢的、冷血至极。
除了利益、金钱和权力,大概没什么能打动他。
在劳伦斯眼里,她不过是他待价而沽的投资商品。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理想抱负,不在乎她所追求的艺术是自由、浪漫,而不是被权势和金钱包装出来的金色囚笼。
沈郁棠久久没有回应。
“沈小姐不必现在给我答案。”
劳伦斯语气依然温和,有着接受她所有决定的包容。
沈郁棠却已经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手脚是冷的,但血液却像要沸腾了般。
她上前一步,紧紧凝视着劳伦斯的眼睛。
“抱歉。”她笑了笑,
“如果让我以傀儡的方式功成名就,我做不到。我不是个听话的人,至少在艺术领域,我习惯坚持自己的想法。所以,德维尔先生若想要一个温顺的提线木偶,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郁棠顿了顿,心中的委屈、愤懑仿佛被刚才的一番话彻底勾了出来,她又走近了一步。
此时与劳伦斯的距离,几乎到了鞋尖相抵的程度。
她冷冷抬眼,
“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德维尔先生产生了如此错觉,让您误以为我甘愿折断翅膀做一只飞不出笼子的鸟。”
“或许我的理想在您高高在上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可您现在在我心里,也是如此。”
不值一提。
劳伦斯的神色始终淡然,没有笑意,更趋于疏冷。
眼神中却探寻不到半分她意想之中的不屑、轻慢。
可他又是无情的。
沈郁棠有理由相信,在明确拒绝他以后,他明天就会让她立刻滚蛋。
不,也许等不到明天。
就在下一秒。
因为劳伦斯的薄唇动了动,像是要开口说话。
沈郁棠丝毫没有退缩,骄傲地抬起下巴直视他,眼中没有一丝妥协。
只有锋利的冷意。
“it‘smybad。”
“我的错。”
最后这句,他用的是中文。
劳伦斯的声音不低,不仅是沈郁棠听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下属和馆长也都听见了。
他说,是他的错。
德维尔财团的现任掌舵人,这个如巨兽般的商业帝国的裁决者,就这么当着他下属的面,毫无芥蒂地向她道歉。
沈郁棠的瞳孔勐地收缩了一瞬。
“是我冒犯了,抱歉。但请沈小姐相信,我并没有任何看低你的想法。如我曾说的那样,我欣赏你的能力并且尊重你的选择。”
“当然,这也不会影响我们为期一个月的雇佣关系。除非——”
劳伦斯垂眸,看着沈郁棠,
“除非,沈小姐不愿再为我这样不值一提的人工作。”
情绪从高处落下,又在跌入谷底时被温和地托起。
沈郁棠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委屈、酸涩、气恼、怀疑等等心绪像一根根绞成一团的细毛线,怎么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