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怀疑,如果祁昼被确定欺辱女生致其跳楼,别说绝不可能再有保送机会,甚至很可能会被休学。这件事将成为市里一桩热谈。那些小报的标题我都能猜出来——「高分低德,冷血强暴女同学」。
如果这样下去,祁昼的人生就完了。
——只有我知道真相。只有我可以帮他。
我要说吗?我应该说出来吗?
但我和祁昼非亲非故,还算得上有仇。他让我在同学面前丢脸,我也曾和人一起欺辱他。
更何况,秦盈真家境的确不错,甚至我家还有生意需要她父母疏通,我虽然年少顽劣,却也知道不能给家里添乱。
保送面试名额确定在下周二,而下周一就要公布对祁昼的处分,在许多人眼里,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周末回家,母亲在晚饭时问我:「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姓秦的女孩子摔伤了?」
我扒着饭,面无表情地点头。
「是你王阿姨的女儿,」我妈说:「趁机会多关心关心人家,小姑娘现在正需要安慰,你和这样的女孩子交往,我们家里也是放心的。你爸和人家爸爸也有生意往来。」
我捏住筷子,默不作声。
一旁父亲忽然道:「先让孩子吃饭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家里向来是母亲做主,说一不二,父亲很少打断她说话。母亲当即不悦,撇了撇嘴,离席回屋了。
她走後,父亲问我:「周灼,你在学校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这下真是愣住了。
「很少看你这麽魂不守舍的,」父亲笑起来,「而且看你这黑眼圈,几晚上没睡好了吧。先前中考都快上不了高中了,也没见你这麽忧虑焦躁。」
他往後一仰,抱胸笑道:「犯了什麽事,快给你老子交代,老爹看看还能不能救你,臭小子!」
我少年时,家中一直是这样。我永远顽劣长不大,父亲永远为我托底。我那时认为他无所不能,不会错,不会输,不会死。
半晌,我直愣愣地反问道:「……我看起来有那麽糟糕吗?」
父亲一点头:「有,你看起来就像暗恋对象被捕入狱还顺便甩了你那麽糟糕。」
我:「……」这都什麽跟什麽,果然是我爸,真是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我叹了口气,还是没说话。
父亲哈哈大笑,站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发:「不想说就算了,你自己决定。不过世界上那麽多难以抉择的事情,说白了无非就是』权衡利弊,是非得失』八个字。」
我一时竟觉心头一震,不自觉问道:「那该怎麽选?」
父亲说:「如果你问我,我现在会选利弊得失。但是吧……」
我急道:「但是什麽?」
「但是,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应该会选』是非』二字吧。」父亲对我眨了下眼睛:「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大概是说』是非於己,毁誉任人,得失若素』。」
少年正是价值观形成的时期。後来,我的许多选择都因这句话而改变,它决定了我自己丶我父亲丶我所有亲人的未来。
我当时只听懂了这段对话热血的部分,却没有听出父亲另一层隐晦的意思——「是非」是他少年时才会坚守的东西。
我彻夜未眠,翻来覆去。一会计算我帮祁昼的得失利弊——结果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划算许多。但一会脑海中又浮现出秦盈真那跋扈气人的神态,最後,我甚至给祁昼脑补出了十万种悲惨的未来,被幻想中他眼眶发红的模样折磨的捂住脑袋。
我到底该怎麽做呢?
第30章我想他圆满
星期一,我在早读时找到老师,说明那日自己其实看到了祁昼和秦盈真。
我从小表面跋扈,内里还是因为家庭背景多了几分谨慎,不愿将事情做绝,因此并未全部和盘托出,只推说自己没有听清两人对话。但十分明确地强调了一点——从秦盈真进去再到她跳楼,祁昼始终坐在座位上,并未和秦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交代後,我请校领导尽量帮我保密,老师们也表示理解,我猜他们觉得我是怕会被秦盈真记恨。但其实,我同样也不想祁昼知道。
毕竟,人常说,送佛送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