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眇却并不相信他,有了图纸以後,自己和睐儿死了才更符合对方的利益。
事关睐儿的性命,他不敢赌常恒会践诺。
但相较于被困在这方别院,随着常恒去海上,睐儿脱困的可能性更高。
毕竟,睐儿曾擅水中舞,水性很好。
那幅假的山水画,他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配合肖啓蛰的猜忌,他只能在确定了常恒来取画的时间再作。
本来他还有时间等的,但此时此刻,他觉得等不了多久了。
屋外响起了睐儿的脚步声,顾眇嘴唇微颤,才说出一个字便被打断了。
翻涌的愤怒和悲伤从睐儿的语气里传出,顾眇口吐鲜血,一下下挨着。
可他又撕了自己的画,那些隐藏了真实海路图的画。
顾眇心急如焚,却已经虚弱地无法反抗。
不该在事情未明之前说是赠给他的,顾眇苦笑,那样或许能保住这些画。
*
经过几日修养,顾眇恢复了不少。
他贪婪地嗅着枕间残留的丹桂香,最终还是起身走到了外间。
自那日到东院说明实情,他就在这边养病,睐儿还将床让给他睡,自己睡在外间。
床榻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沾染了对方的气味,顾眇躺在上面只觉自己的病不会好了。
终于挨到差不多的时候,他还是坚持走了。
回到西院,顾眇铺平宣纸,提笔作画。
之前的那些画并不着急重作,先将剩下的画出来再论。
笔尖落在纸上,他的心思却飘到了东院。
顾眇嘴角上扬,如今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心中的遗憾又少了一分。
但一想到对方此後再到西院来,他又有些胆怯。
顾眇这个名字,原本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贪心还肖想睐儿,此刻想起却如鲠在喉。
睐儿一双明眸顾盼生辉,自己却已经是盲眼之人。
据说人眼盲以後眼珠会突出眼眶,十分骇人……
顾眇手中的笔一顿,令身边的小厮去取一条绢布来。
此後的日子还如此前一般,他作画,睐儿替他看着墨的浓淡。
为了不被肖啓蛰察觉,他并未提出换掉要墨锭,也仍旧自行研墨。想来比起此前自己喝下的,这点从皮肤渗入的已经算不得什麽了。
更何况毒已入肺腑,也不差这点了。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时间再多一点,能再多听几段睐儿弹奏的琵琶曲。
画已经作完了,美中不足的是朱砂已用完,新作的那幅《飞泉绕竹图》中的狐狸还未上色。
此次还未等顾眇提起,睐儿便开了口。
“知道你要说什麽,这次又要去哪里买朱砂?”
“明知堂的朱砂和猪骨胶。”顾眇笑意盈盈,“有劳了。”
“得了!都有劳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第二日,顾眇送睐儿出了别院,坐到西院後等来的却是肖啓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惊慌失措,睐儿被那般羞辱更令他方寸大乱。
他一次次向要前去阻拦,却一次次被桎梏。
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肖啓蛰瞥向自己的眼神。
那一瞬,他忽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