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蕴:“你也看出来了。”
陈危猛得抬头。
“他确实对我有意。”清蕴道,“我之前一直在拒绝,但……”
顿了顿继续,“回京之后,我应该会和三哥和离。”
陈危:“随后嫁给太子?”
“不知道。”清蕴摇头,在陈危面前,她没打算隐瞒内心,“可能会,可能不会。”
但她肯定,她无法再在这样的李审言面前和三哥做一对恩爱夫妻。
陈危看她,“主子喜欢上了太子?”
清蕴望向别处,“……也许是。”
她不否认那几次的悸动,以及面对李审言时格外的愉悦和放松。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最恶劣的一面展露给他,而不用担心他露出异样眼光。
如果说这是喜爱,那她确实为李审言所吸引。
其实,清蕴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离经叛道者。
她和李审言不同,始终清醒地活在世俗经纬交织的网中——女子当以端庄持礼为骨,贤淑温良为表,循着既定的轨迹求得现世安稳。男子则需功名加身,以家国为业,儿女情长则是其次。这些是镌刻在世人心中的规矩,也是男女该有的分寸。
即便偶有偏差,她总能在失衡前将自己拉回正轨。
直到那个横冲直撞的身影,带着热情和肆意,一次次掀翻她心中的天平,让她惊觉,那些被自己压得平整的情绪,原来仍有破绽,仍会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陈危看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又松开,对着她的侧颜,心底第一次有了挣扎与渴望,最后还是全部压制住了,低声道:“顺从心意即可。”
无论怎么选,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
“爷,您还没好全。”亲卫拦着,不让李审言往外走,面露难色。
“不是说已经不会再传给别人了么?”李审言边往外走,边用眼睛找人,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总觉得心悬着。
陆清蕴不会是后悔了想赖账,连夜跑回京了吧?
早知道应该让她先写好和离书按个手印。李审言想着,步子迈得越大,快走到门前时,双眼迸出光亮,往前大跑几步直接把人抱住,很是不满,“我病得这么重,都不守着?”
“李审言。”清蕴突然被闷在他怀里,动了两下没挣出去,只能面无表情唤人。
李审言懒懒应声,“多叫几声。”
虽然不太温柔,但比什么“二叔”“李统领”“太子”动听。
清蕴:“……你知道自己躺了几天吗?”
虽然药童每天会帮忙擦拭,但也比不了用水冲洗,之前又是那么热的天,药味、血味、汗味等交织在一起,想想也知道不会多好闻。
李审言鼻子没失灵,当然闻得到,但丝毫没放松。
臭些怎么了,陆清蕴还好意思推开他这个病人不成?
不过,他还是比较识趣地在怀中人怒之前退一步,盯着人看了几息,忽然一笑,伸手捏她的脸,“病的分明是我,怎么你瘦了这么多?”
总不能是为了他茶饭不思。
挡开他的手,清蕴吩咐默默站立在一旁的亲卫,“把人扶进去。”
这人惯爱逞强,根据大夫的说法,如今他应该没什么力气,偏要装作若无其事。
如果不是感受到他些许颤的手,清蕴也险些忘了这点。
李审言听从她的话,乖乖任人扶回床榻,随之看到被端来的药,立刻皱眉。
他这段时间记忆模糊,对药汤带来的痛和苦涩倒是刻骨铭心。
清蕴就在旁边看着,他到底没拒绝,闭眼灌下去,抬手握了握拳,感受到力量的流失,出声问:“现在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五,已经躺了大半个月了。”
惊讶一瞬,李审言问:“虹县怎么样了?”
“瘟疫已经控制住了,剩下一些轻症的人被集中关着治疗。陛下那边已经下旨让隔壁两县接纳流民,从国库拨钱款救济。”清蕴拣紧要的几件事说了。
“老头子还算大方了回。”李审言淡道了句,随后听到一阵“咕噜噜”声,是从他腹中传出的。
他一点不羞赧,立马让人去备饭菜。在这期间,闻着自己身上一股快馊了的味道,还是不顾阻拦,强行要来热水快冲洗了遍。
感觉身上清爽许多,他回到桌前喝粥,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清蕴说话。
吃得半饱,四肢恢复气力,他似是不经意道:“我记得之前醒过一回,你好像还答应了什么事。”
清蕴:“……你放心,我没忘。”
李审言嘴角迅上翘,又压下来,尽量平静道:“那,你和王宗赫说清了?”
“时机还未到。”
“……喔。”继续慢吞吞地舀着清粥,碗见底了,李审言缓缓起身,突然摇晃两下,似是站不稳,最后撑到了清蕴肩上,“有点头晕,扶我。”
清蕴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这是实打实的病人,这种时候也无法试探,便扶着人往床榻边去。
只是凭她的身板,即便李审言消瘦了些,重量也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