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有此一行。
“珠宝阁何事?”清蕴淡笑了下,“柳姑娘莫不是记错了,我们从未在珠宝阁相遇。”
定定凝视她,柳晚松了口气,目中闪过一丝感激,也意识到对方的聪慧圆滑,飞快道:“多谢,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清蕴点头回身。
柳晚特意来请求,就证明与那男子的关系绝非一时兴起,若是王宗赫真的与她议亲,恐怕感情上不会顺利。
然而,她也清楚,自己不便插手此事。王、柳两家有意结亲,考虑到的定不只是两家儿女的感情,还有诸多官场上的考量。
对于这类和自身关系不大、私人情感的事,她一向是冷眼旁观态度。
正如当初见到王令娴和周墨的暗中往来,也全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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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将散时,天边滚过闷雷。顷刻间骤雨倾泻,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云阳长公主当即让人引众宾客入内,为游人搭建的那排屋舍在此时就起了作用。
李秉真和清蕴没有入住,国公府的别庄离此处不远,二人向长公主拜别,乘马车到别庄内。
这儿相比长公主那座庄子就小了许多,除去仆役住处,也仅有两间屋子可供歇息,因齐国公和大长公主当初置办时,本就是作夫妻散心之用。
庄子由一对毛姓父子守着,他们提前得到消息,早已洒扫过主屋,备上香汤。
一阵忙碌,檐角铜铃在风雨中叮咚作响。
从上马车后李秉真就一直握着清蕴的手,开始施针后,他格外畏寒,即便在这种夏季的夜雨时,指尖也凉得令人颤。
李秉真未曾在意这点凉意,低头看清蕴鬓边微颤的珍珠流苏,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喜帕垂落的金穗子。
那时他连迎亲都要靠药物,如今却能牵着她的手在雨中走过这么长的路。
“你先去洗漱罢,换身衣裳。”清蕴察觉了李秉真周身的寒凉。
李秉真没拒绝,朝她点点头,先行去净房。
清蕴则立在窗畔,望着垂落的雨线将夜色织成银帘。白芷刚把铜炉的香灭了,忽然听得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堪堪遮住飘摇的雨丝,虎纹暗绣的袍角出现在雨幕中,清蕴认出那是今日李审言的衣着。待来人手上的伞微微抬起,露出的脸果然是他。
夜色里,他的眼眸像被雨水打湿的墨,沉沉落在清蕴身上,又移开。毛老伯来向她解释,道二公子临时要来入住,正好还有一间屋子。
清蕴表示知晓。
但没想到,还未到一刻钟,别庄的门再次被扣响,毛老伯来请示,说来人自称王家三郎,得知别庄所属后,道和她是表亲。
是三哥?清蕴惊讶,让毛老伯将人请来,与王宗赫在檐下相见。
“长公主那儿屋舍不够,我将自己那间让给了别人,本想冒雨归家,途中遇到这间庄子,便来借宿。”王宗赫解释,“没想到正巧是你们。”
如果李审言没来,清蕴自然很乐意让他入住,但李审言占了另一件屋子,庄子里也没有余地,总不能叫表哥去住柴房。
将她的犹豫收入眼底,王宗赫瞬间猜到难处,刚要请辞,见二人果然熟识的毛老伯就已主动请缨,“我去问问二公子,是否愿意与这位王公子同住一宿。”
清蕴连阻止都来不及,人已经灵巧地溜进了对面的屋子。
出乎意料的是,李审言居然二话不说地同意了,至于疏影,则可以和毛氏父子俩挤一个屋子。
在毛老伯指引下,王宗赫先对清蕴道一声谢,随他走去对面。
他们二人相处,应当不至于有问题罢?清蕴略带迟疑地想,转身回房。
……
夏雨来得突然,除去本就准备好留宿的李秉真夫妇,李审言和王宗赫都没有准备衣物。
王宗赫褪去外袍,准备搭在屏风边晾干,李审言则毫不介意地向毛老伯借了身换洗的衣裳,他厌恶周身湿漉漉的感觉。
李审言快擦洗换好衣裳,就现今夜将要同宿的状元郎临窗而立,正望着对面屋子。
暖光映照下,依稀能看到那边人影成双,女子正在为男子轻抚后背,正是夫妻恩爱的画面。
瓦当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敲出连绵的韵脚,不少水汽袭入屋内,王宗赫恍然未觉,身影被烛光拓在茜纱窗上,像是定在了那儿。
这可不像赏景的模样。
不知为何,李审言忽然想起傍晚的青烟湖上,那位名义上的嫂嫂回眸时绽开的笑颜,宛如蜻蜓点破春水时漾起的涟漪,美得足以让所有人驻足凝眸。
他若有所思,斜倚博古架,懒洋洋道出一句,“状元郎好雅兴,临风赏夜雨。”
王宗赫回神,不见慌乱,很自然道:“这附近的景致确实很美。”
李审言从小几上捞起酒壶仰大喝一口,再递去,“可要来些?”
“不必,我不擅饮酒。”王宗赫合窗,随手从架子上拿了本杂书。
如今时辰不早不晚,两个完全不熟的人要在今夜共宿,其实颇为尴尬。不过两人一个随性,一个沉得住气,都没表现出局促,也没商议今夜要如何就寝,各自看书、喝酒,倒也互不干扰。
这阵静默没维持太久,叩门声响起,毛老伯道:“王公子,歇下了吗?世子说,若还未歇,请您一同品茶。”
其实是夫妻俩都没什么睡意,李秉真得知庄子里有齐全的煮茶器具和几类安神茶,便想着烹茶取乐,顺便礼貌性地请一请客人。
王宗赫没有拒绝,但他出门时,李审言竟也跟着一同踏出了门槛。
毛老伯嘴唇蠕动两下,终究没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