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西瓜后,钟瑾宁给姥姥说了声要挖土的事,姥姥虽然吃惊,但也找了个袋子给他们,还拿出两个小铁铲。
他们俩蹲院子里一铲一铲地刨土,装了一袋。
“装好啦?”
姥姥的神情像看俩小朋友玩泥巴,透着和蔼:“你们要是想种在公寓里,那这土就不能直接用,里面有小虫子和野草籽呢。”
姥姥把他们挖出来的土倒进蒸锅里,沸水蒸了有半小时,再用铁锅来回翻炒,最后装进一个空花盆里,罩上塑料薄膜。
盛熠像抱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花盆先抱上车了,又去向姥姥请教栽种的要点。
姥姥许久没这么高兴了,和他们絮叨说话到深夜。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姥姥就站在小院门口送别他们,笑道:“开车慢慢的,别着急的,路上小心。”
钟瑾宁道:“姥姥,今天日头晒,您回去吧。”
姥姥应了两声,却没动。
车辆缓慢发动,姥姥久久地伫立在门口望着他们,在后视镜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身影。
盛熠掌着方向盘开车,忽然问:“哥哥想过把姥姥接过来一起住吗?”
钟瑾宁收回望着后视镜的目光,摇摇头,黯然道:“姥姥不肯,要在这里陪着姥爷。”
盛熠道:“姥姥和姥爷的感情很好。”
“是。姥姥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离开谁都能转,但是从离开姥爷那一天起,她的世界就停止运转了。”
钟瑾宁的手指白皙如玉,摩挲着姥姥给他的草药香包,低声道:“姥姥看过心理医生,吃了药,花了很久才慢慢走出来。”
“医生建议姥姥多培养几个爱好,或者开启一段新的恋情,爸妈也劝过姥姥再找个伴,互相照料,但姥姥拒绝了。”
盛熠问:“哥哥也觉得姥姥应该再找另一半吗?”
“我以前没想过这些。”
钟瑾宁出神喃喃:“但现在我觉得,说不定姥爷会希望姥姥有新的一段人生。”
盛熠的心跳漏了拍,生出几分不安:“为什么这么说?”
“意外发生的几率很小,但并不代表不可能。”
钟瑾宁道:“我设身处地想过,如果我像姥爷那样发生了意外,我不希望你像姥姥那样伤心,如果有新的人能够陪伴你,再好不过——”
未说完的话语被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打断。
车辆刹停在路边。
钟瑾宁的身形随着惯性前倾,神色诧异,转头看去。
盛熠望着他,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眸里是锋芒毕露的怒意,胸口重重起伏着。
他的声线颤抖,语气近乎是一种尖锐的凶狠:“哥哥,你刚答应了和我一起等柚子树长大,现在就想要抛弃我?”
钟瑾宁解释:“我不是想要抛弃你,只是在假设一个意外。”
“就算是假设,哥哥也想的是把我推到别人的身边。”
盛熠的眉眼锋利,眸底压抑着戾气:“如果哥哥敢先离开,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走,死在一起、葬在一起,化成鬼魂也要在一起。”
钟瑾宁被吓住了,茫茫然道:“也、也不用吧?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你比我小,后面还有更好的人生。”
盛熠的语气偏执:“不可能。离开了哥哥,我的世界也会停止运转。”
钟瑾宁的心脏颤动起来,哑了口:“你怎么……”
“那哥哥呢?”
盛熠问:“如果我有一天先离开,哥哥伤心了一段时间,会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像曾经哄我一样,去哄那个人吗?”
“我不知道。”
钟瑾宁如实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不知道离开了你,后面会不会遇见再一个喜欢的人。”
但更有可能的是,这个世上不会出现比面前的少年让他更心动的人了。
幼稚、霸道,有时会蔫坏蔫坏地装乖,像个坏学生,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