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冬天,几场雪覆盖下来,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颜色。唯有徐家窑洞上飘起的缕缕白烟,看上去有些鲜活气息。
这里日日烧水,窑洞里暖和,冬日里无事可做的村人,便会拿些小活计过来做做,唠唠嗑,间或帮着徐家干些铲雪,烧水的活计。
徐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对于村人蹭热气的这点想法不仅不恼,徐鹿鸣还给他们出主意:“要是有那家里手艺好的大娘婶婶们,可以在家蒸些馍馍、饼子,回头我们这边有那洗过澡饿了的将士们,尽管拿过来卖便是。”
钱是挣不完的,徐鹿鸣可不想自家的澡堂生意越来越红火,引得村人嫉妒,天天给他家找些不痛不痒的麻烦,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适当地吃一点亏,大家都皆大欢喜才好。
果然,徐鹿鸣的话一出口,就有那手艺不错的婆婆媳妇们亮了亮眼睛。天越来越冷,她们可是瞧得真真的,来徐家洗澡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有附近囤子的人家,带着家里的孩子来洗澡的。徐家厚道,七岁以下的小孩儿洗澡不收铜子,这下来的人更多了。
若是做些饼儿卖。一天怎的也能挣上个三五文钱吧。别小瞧这三五文,冬日长着呢,这一个冬下来,能有个三五百钱,来年都能扯上两匹布给家里娃娃们做两身衣裳。
这般一想,她们心头更是火热,怕徐家人就是客气客气,不好意思地道:“这怎好使得,老占你们便宜。”
得到徐家人全都不在意地摆手,她们这才喜笑颜开地:“诶,那就多谢徐大哥,徐大嫂,还有鹿鸣弟弟了。”
“……”
“爹,娘,我去军营了。”徐鹿鸣在烧水房跟村里人聊了会儿,见无事可做,跟徐老大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要去军营。
徐老大瞅着外头都快下到膝盖的雪,不解:“营里又没叫你回去,这么大的雪,你去做甚。”
“去看看马。”徐鹿鸣诚实道。
这么冷的天,最是马儿容易受凉生病的时候。徐鹿鸣他们队伍里的马,都是从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伤残马,养着来给军营运送货物的,更容易生病。
以往在军营里,遇到这种大雪封天的日子,后军各个养马队伍,最是繁忙。就怕死一匹,引起上峰不满,让他们整个队的军卒都吃挂落。
徐鹿鸣在姜辛夷那儿认了不少草药,相应的也学了一点治牲口的药方,他想去看看有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
当然,不排除他是故意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让自己尴尬的事情来。
“行,那你去吧。路上注意点儿。”徐老大见徐鹿鸣有正经事儿要做,不再阻拦,叮嘱他两句又去忙了。
徐鹿鸣踩着厚厚的积雪抵达军营,营里果然已经忙成了一团糨糊。
他们后军七部共二十个队伍,每个队五十名军卒,一队管着五百匹马。
他们三队的马又是这十个营里,伤马最严重的一批,昨夜一场雪下去,病倒了一大片,好些曾经受过重伤,眼看就要不行了。
刚进军营,还不太能上手营中事务的章瑞,跟在徐鹿鸣身后小声说:“队官早上得知消息,脸色一下就青了,让我们务必将马的损耗控制在十匹之内,若是超过了十匹,就要我们自己凑钱把马匹的损失补上。”
徐鹿鸣面色难看,他们军户来军营里当军卒本就没有俸禄,靠的都是家里那五十亩地的收成,如若这些马匹出事还要自己拿钱垫付。
还让不让他们这些军户活了?
尤其是章瑞告诉他,队里现在喘不上气的马匹足足有二十多匹时,徐鹿鸣心里的不忿更是达到了顶峰。
由于大楚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没有养马之地,马在大楚极为金贵。一头伤马,但只要它还能行走、驼物,在外面少说也值五六十两银子。
二十匹马,营里承担十匹,剩下十匹,也要五六百两银子,一队五十个人平摊,那一人也要出十两。
十两。
他们的恤金都没有这么多!
“我去看看。”徐鹿鸣木着脸向队里的马厩走去。只见原本幕天席地的马厩早早就铺上了稻草顶,草帘子御寒。
厩井里还点着马粪盆子,气温没有冰天雪地的外头冷,应该不至于让这些马一夜都冻伤才是。
徐鹿鸣又去看了看那些躺在厩里喘不上气来的马匹。发现它们身上的温度有些烫手,眼睛也迷糊得很。
应该是发烧了。
问胡老汉他们:“有没有喂退寒的汤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