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恩公……咳咳咳……”
最后令徐鹿鸣停下脚步的是苏敏中那几乎快要断气的咳嗽声,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立马想起早上送药的事情来。
反应过来这是那对父子后,徐鹿鸣这才从遇到鬼中的惊慌中清醒过来,回到驿站,颇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两人说:“那个,天太黑,一时没看清,还望两位勿怪。”
“哪里哪里,是我俩唐突了恩公。”苏敏中否认的同时对着徐鹿鸣拜了拜,“夜这样黑,我俩应该明日再来拜访恩公的,惊扰了恩公,还请恩公勿怪我们才是。”
徐鹿鸣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恩公听得头疼,不解地问:“先生为何一直唤我恩公?”
“这都要多谢恩公今早送的那两瓶药。”苏敏中将徐鹿鸣引至自己房中,苏羡安找店小二要了壶热水,替两人沏了茶,把事情的缘由说了说。
原来早上苏敏中服下药后,没多久就有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没说多久的话,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他得的这疟疾是恶性的,身上时常发冷发热,夜里压根睡不好觉。这药倒是奇了,服下去,一觉睡到下午,中途不仅没醒,醒来身上那种忽冷忽热,恶心、呕吐、腹泻的症状好上许多不说,连咳嗽的症状都减轻不少。
苏敏中这才惊醒,徐鹿鸣所赠的药,是当之无愧地好药、神药。想到早上把徐鹿鸣误认为是卖假药的,心里愧得不行,当即唤了苏羡安前去致歉致谢,结果徐鹿鸣不在房中。
幸好打问了店小二,得知徐鹿鸣没有退房,不然这救命之恩,无法当面答谢,他怕是要内疚到死。
说完,苏敏中站起身来,对着徐鹿鸣一揖到底,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苏羡安在苏敏中身后,也跟着行礼拜谢。他的身体比苏敏中揖得还要低,他已经没有娘了,若是再没有爹,他将彻底的无家可归。
“先生与哥儿这是折煞我。”徐鹿鸣哪里受过此等大礼,慌忙躲开,“早上我便说了,这药是请先生替我夫郎试药,先生服用有效,该是我们互惠互利才是,委实不该受此等大礼,你们快快请起。”
“这怎能混为一谈。”苏敏中并不认同。他当时病成那个样子,城中大夫都不敢再来与他医治,徐鹿鸣愿意送药,已是雪中送炭,何况这药还结结实实有效。
徐鹿鸣只得红着脸,受了他们的三拜大礼。随后,双方互通了姓名、籍贯。
徐鹿鸣得知方敏中是潮州要调去西北的官员,方敏中得知徐鹿鸣是从西北来潮州办事的,两人都大呼好巧。
“我这病了一场,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到西北上任,要辜负西北百姓的期待,没想到竟在此地遇到小友,实在是缘分缘分。”徐鹿鸣不让苏敏中以恩公相称,苏敏中很识趣地改了口,很热络地与徐鹿鸣叙话,“不知小友可否透露一二西北的风土人情,也好让我在上任前有个准备。”
“当然可以。”徐鹿鸣正愁去哪儿找个当地人,仔细打听打听当地靠谱的商人,闻听苏敏中的身份,心里满意得不行,还能有谁比当地官员更了解当地的情形,讲完西北的风貌,也不客气地向他打问,“苏大人在潮州为官多年,可知潮州哪些商贾、商队有信誉。”
“商人重利,只要是有利可图,他们都很讲信誉。”苏敏中笑了笑,“小友寻商人,若是能让商人大赚一笔的买卖,尽可放出风声去,让他们自行上门角逐,小友到时候挑个顺眼的合作即可。”
“若是脏活苦活累活。”苏敏中想了想道,“就去找潮州的郑家、冯家,这两家在潮州极为看重名声,小友若是有让他们名声再上一个台阶之法,他们两家必然争着抢着做。”
“若是能挣钱,但需要商人先垫付。”徐鹿鸣静静地听着,等苏敏中说完,根据自己的计划说了说需求,“我该如何更好地约束他们。”
毕竟西北和岭南离得太远,这八十万件军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制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约束,后期,恐怕徐鹿鸣他们一走,就会阳奉阴违。
“小友何不如去找官府合作。”苏敏中听完,捧着茶杯吹了吹,虽然人很清瘦,但很有一股风骨,“除了商人外,此地的官员们也是需要给当地创收的,小友的生意若是大,地方官怕是砸锅卖铁也会给小友办好,生意小也没事,开几个小作坊补贴一下当地的贫苦百姓,也算个苍蝇腿的政绩。”
徐鹿鸣眼睛一亮,心里那股云遮雾绕的不舒坦,瞬间开朗。八十万件军服的事可不是件小事,如果县衙操作得当,一个制衣坊便能带动整个县的经济。没有哪个当地官员能够舍得这个政绩。而且由官府出马,双方都不用担心对方跑路。
徐鹿鸣这里要是敢不给钱,一纸状纸告上去,整个西北军都要吃挂落,县衙要是敢不给货,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可就别想要了。
苏羡安见徐鹿鸣对去找官府的法子中意,还在边上插了句话:“你若是去找官府合作,最好去大至县找大至县令董承运,他是个做实事的,他夫郎与我还是手帕之交,报出我的名字,绝对不会坑你。”
“多谢苏大人,苏哥儿。”苏敏中给他解了祸,徐鹿鸣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苏羡安一句话更是给他点明迷津,一下为他省去好多麻烦,徐鹿鸣也站起来向他们致谢。
苏羡安忙躲:“该是我们谢你才对。”
与徐鹿鸣的救命之恩比起来,这几句话,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怕拿钱伤了徐鹿鸣脸面,就算是徐鹿鸣要他家所有的家底,他也甘愿。
“谢来谢去得太麻烦。”徐鹿鸣总觉得这么相处也不是个事,主动说开,“今后大家便是朋友了,以后碰到,相互请吃顿饭即可。”
“好。”苏羡安笑着应下。
他想徐鹿鸣的家在西北,以后能遇到的机会也多,且他的夫郎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大夫,到了西北多给他拉客人,照顾他家生意这种事儿,他还是做得来的。
“……”
西北,三月初,这开春化雪的天,正是一年四季土地最湿润、最好开垦的时候,猫了一个冬的西北人,全都裹着棉衣拿着爬犁到地里,耕开了地。
军户每户人家家里至少都有五十亩地,没有耕牛,这么多地,若不早早下地开垦,到了下种的时候,还有好多土都是硬的,种下的粮食收获不了多少。
可税收又是根据田地亩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