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十一月,大雪漫天,寒冬已至。
清早,没有太阳。
热酒断断续续撒入皑皑白雪中,瞬间化入凛冬。
黑靴踩进其中,也不见了踪影,单薄的衣袍荡出了蜿蜒崎岖的痕迹。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少时学语苦难圆,只道工夫半未全。”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拎着酒壶,踏着没有晨曦的清早,纵声放歌在空寂的街道。
他烈酒入喉,嘶吼开腔。
“章大爷快回去啊。”
“老爷,快跟我回去,要打仗了啊!”
“要打仗了!”
四五个小厮冲出来在厚雪之中翻滚,他们扑倒那位白发老人,酒壶坠落在地发不出一丝声响,热酒尽数撒进白雪,蒸腾热气扑面而来。
那老人被扑倒在地,他挣扎着直起上半身,仰天怒指吼出最后一句话。
“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三分人事七分天啊哈哈哈哈哈!”
笑声被埋进深雪,只留下被拖走的深深浅浅的雪痕,和一只孤零零的酒壶。
府衙纷发了长刀长棒。
破晓时分,梧桐带着笼馆三十二名龟奴,每人手握一支,驻守在笼馆门口。
阴天无雪,只有散不尽的寒气。
有人问今天为何没有下雪。也有人面对天地苍茫忽地逼出了热泪。
悲愤与害怕交织在一起,缠绕上九霄。
“没有下雪,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我们到底杀的是谁。”
哈出的白气变成满腔热雾,宋梧身着一袭白衣手握长刀屹立在馆口,背后是三十二名小伙子,门后是几十个姑娘。
一张木椅落在梅园正中央的断桥之上,珍鹭坐在其中。
灼灼梅花下到处都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姑娘。
这梅花开得好啊,开的比往年都要热烈。
“不要哭。”
一朵艳丽如血的花瓣落在肩头,她目不斜视,只紧紧盯着大门。
“春天来临前,请不要掉一滴眼泪。”
寒风凛冽,刺入赵明熙的侧脸,他带着商行所有青壮年挡在门前,每个人表情肃穆,沉默不语。
静的像是地上的白雪,稀释了所有的恐惧。
隆起的肚皮仿佛也在看着一触即发的战事,华雀坐在庭院中央,坐镇商行。
身边都是老弱妇孺,他们屏息凝神,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异动。
马蹄走动的声音,士兵整齐的步伐,还要刀枪剑戟的晃动声,都在预示着今天,将是一场血战。
梅州城,天要变了。
“报!知府大人,叛军压境!”
正坐于朝日图前的知府红袍加身,他高昂头颅,面对满府衙的平头百姓镇定自若。
不能乱。
“通知镇抚司,归位!”
黑马头次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眼,许久没有上战场的骏马像它背上的将士们,跃跃欲试。
缰绳紧紧握在五百人的手中,凛凛铠甲反射出了金光,长剑沾满烈酒已打开了杀戮的口子。
曹忌翻身上马,列于最前,许久没穿铁甲,也不知这身战服还有没有忘却当年的味道。
“报!叛军还有五百步!”
城门高楼伸出迎风飘扬的旗帜,曹忌抬头看了一眼那天际大旗,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剑。
长剑出鞘铮铮作响,接着数百道寒光刺进骏马瞳孔,望上去似是啐满了鲜血。
“三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