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鹂】
欢鹂一夜睡的并不踏实,许是初初有孕的缘故让她身上累的很,阿茴出去送大夫没一会儿欢鹂便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是噩梦连连,梦见了好多个死胎,她一个人抱着青紫色的死胎站在满是浓雾的别院里不停地哭不停地跑,等跑到大雾散去视线恢复清明时,呈在眼前的竟是一池子的死鸟,全是黄鹂,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泡在臭水里,双翅上沾满了青苔,鸟喙沾血。
她尖叫一声惊醒,翻坐起来惊觉天色青灰,已是卯时刚过,轩窗外恰似梦中大雾盈天。
欢鹂揉了揉眼睛,定神清醒喘匀了气息,觉得这梦实在不吉利,好像处处暗示自己别院不是福地。
她不由想起阿茴,前些天还说要把阿茴送出去,看来得抓紧了。
“阿茴,阿茴?”
欢鹂不想夜长梦多,趁着她现在还有精神,赶紧跟阿茴商量一番叫她给娘亲写封信好准备准备。可她唤了几声也没个人应答。
“睡这么熟嘛?太阳可要晒屁股咯。”
欢鹂一向都拿这话吓唬阿茴,每次她都披头散发地从小厢房里冲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等欢鹂坐在桌旁到了杯冷茶润喉还是没人应答,她只好起身去主屋旁的小厢房去叫人。
“小阿茴,姐姐跟你说点事,说完再睡好不好呀。”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把小姑娘吓着,可她踮着脚尖走到床边竟发现帘帐都没落下,床榻一尘不染!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赖床小姑娘竟然能起个大早?
欢鹂在床边站了会儿寻思小阿茴大清早不睡觉能上哪儿去呢?
不会是因为自己怀孕去炖什么补品了吧?想起昨晚阿茴那一脸紧张模样欢鹂便觉着估摸的没错,她先回房披上外褂出去寻阿茴,补身子不要紧,先把当紧的事儿说了她才能安心养胎。
推开两扇门,冷气扑面而来,园中白雾弥漫地跟梦中一模一样,春树的枝叶都变成了张牙舞抓的黑影让欢鹂抱着肩膀打了个冷颤直跺脚。
昨日华雀大婚有多晴空万里,今日就有多坠坠乌云。
天气不好,连带着欢鹂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她拢着褂子匆匆走进白雾中开始喊阿茴的名字,越喊越急到最后简直是扯着嗓子喊。
可阿茴两个字只回荡在冷气中,一声低于一声好像被浓雾吸了进去。
欢鹂冷地直跺脚,她跑上了湖心的石道,青石的凉意简直刺进了她的脚心直冲她的天灵盖,让太阳穴都涨的发疼。
“阿茴!阿茴!快出来啊!”
欢鹂喊的声嘶力竭,梦里的景象慢慢与现实重合,她感觉自己的心冲到了嗓子眼,只顾闷头向前冲,等冲到大雾散去的地方,白雾飞上了青灰色的天空,露出了一片池子。
阿茴,睁着双眼,仰躺在池中央。
像翻肚的黄鹂。
“啊!!!!”
早上天还蒙蒙亮时,别院所有奴仆都被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声惊喜,他们撒着鞋子冲了出来便看见那个娼妓跪在湖中央的青石上抱头发出凄厉的尖叫,他们再将目光向前延展,赫然看见有一具死尸飘在满是青苔的水池里!
“死人了!有人溺水啦!快去捞啊!”
和府上下会游泳的几个小厮都扑通扑通跳了下去,等把人捞上来放在岸边时,脸已经没有半分血色。
“阿茴!阿茴!”
欢鹂不顾众人阻拦直扑倒在阿茴的尸体旁,她竖起一根手指颤抖着放到鼻尖去探,冰冰凉凉。
死了……
死了?
“阿茴!阿茴你醒醒,我是姐姐,你听到了没?快说话啊你说话啊!”
往常那个叽叽喳喳,连吃饭都要讲话的小姑娘此时紧闭着嘴,只瞪着一双瞳孔涣散的圆眼望着青灰色的天空,天空弥漫大雾,她连太阳都看不见了。
热泪汹涌冲出眼眶,欢鹂推开那些人的手一把抱起了她的小阿茴,眼泪如决堤泄洪淌在阿茴的身上,也暖不了在池里泡了一夜的双手。
欢鹂如同疯癫中邪一般抱着一具死尸在池边嘶吼,“不要碰她!去叫郎中来!”
“姑娘……人……人已经没了啊。”
“你胡说!她还有气,叫郎中来!快去啊!”
“你们都不要碰她,都别碰她。”
欢鹂语速极快,她上下唇打着磕绊紧紧抱着阿茴,惊恐地看向头顶每个人的脸庞,黑漆漆的全都是一副模样,浓雾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不见日光。
旁人只道她是疯了,可欢鹂自己却不相信,她搓着阿茴的双手祈求捂暖就能让人醒过来。
但她搓着搓着就发现阿茴的手紧紧攥成一团,圆圆鼓鼓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因为在冰湖里泡的时间太久了,五指已经僵硬,欢鹂抱着阿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小小的手掰开,蜷缩的五指伸展,赫然露出的是一个金穗锦袋!
这金穗锦袋是……
“哦,我赐给黄知府了。”
那天烤火时,世子清清楚楚对她说,赐给了黄慎之。
是这个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