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鹂似懂非懂但也认真起来点了点头。
等把送来的东西归置整齐,世子也没有多留,他这段时间总是紧绷着脸好像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欢鹂仔细瞧着就连他手中的暖炉好像都有指甲留下的划痕。
这些事得有多堵心才能让人牙痒痒到抠暖炉啊?
世子临走时欢鹂不放心还是嘱咐了一句,“世子,开心一点,我和阿茴在家等你。”
她说着话时还是笑的,世子下了几级台阶募地回头看见欢鹂的笑竟然有几分恍惚。
他这幅表情也让欢鹂看愣了,欢鹂不自在地拍了拍隆起的肚皮,“怎么啦?”
“没怎么……”世子目光有些闪躲,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又恢复往日的温柔,“等我回来,咱们一块放风筝。”
“好。”
因为世子送来的东西太多,欢鹂跟阿茴两个人得呆在屋里好好点点。
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俩,两位嬷嬷又默不作声地到前院守门,短暂的热闹后又是无边的寂静。
阿茴窝在床上抱着那金丝鸳鸯枕,把脸埋在上面仔细闻了闻,“欢鹂姐姐,真的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呢,可真神奇,我原以为药草味都是苦的呢。”
欢鹂坐在茶桌旁清点物品,回头看了眼抱着枕头打滚的阿茴笑着提醒她,“世子不是说我们可以拆开看看嘛?拆开之后更好闻……”
“这枕头的芯子让人睡的踏实,你回房后可以拆开看看,里面的草药都是安神的名贵草药,闻起来都很香呢。”
欢鹂说到这里突然怔了一下,想起刚才世子说这话的神情。好像是特意提醒她要把枕头拆开似的。
那鸳鸯金丝枕被阿茴抱在怀里,欢鹂侧头盯着看了好久。
为什么,一定要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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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穷冬时节是万物休眠的季节,却是笼馆绽放光华的时节。
老客人都知道,每隔几年,只要笼馆的梅花盛开,就有光彩照人的鸟儿出现在笼中供千百人瞻仰。
“听说这次是珍鹭重新复出了?”
“是啊,她这次是要成为四绝之首了。”
“我听别人说她可是愈发地好看了,堪比当年的华雀。”
“没想到被探花郎抛弃后竟然凤凰涅槃,真不愧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呢!”
没想到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年间,冬日笼馆门口又挤满了前来捧场的客人。
大家在探讨珍鹭的同时也在感叹徐阿嬷还真是有手段,本来以为这家百年老店随着华雀的陨落要关门了,谁能想到四季走过她还能焕发第二春。
门口扫梧桐叶的小龟奴显然比先前的梧桐脾气好得多,客人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比如珍鹭今晚的出场费在多少啊,她今天穿的什么花色的裙子啦,梅州女校书今日又读了什么诗词,各各摩拳擦掌兴奋地不得了,真想立马一亲芳泽。
太心急了,临黄昏浮云还有一个时辰,已经肖想珍鹭在床榻上旖旎的样子了。
“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有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应该是有没有想到会步你的后尘。”
华雀跪坐在珍鹭对面哑口无言。
华美的长袍一直延伸到华雀的膝下,这身袍子的花色华雀再熟悉不过。这身花色象征着她屈辱半生的开始。
百鸟朝凤,人间无凰。
按照礼制,民间女子不得着凤衣,所以徐阿嬷竭尽全力要展现奢华,于是在每任四绝之首的衣裙上都要绣上百种鸟儿来彰显地位华贵。
要她自己的话来说,简直是一凤之下,万鸟之上。
可身上背了这么多的鸟儿,穿衣之人又有谁是真正开心的呢?
珍鹭好碧蓝色,于是她身上的纹样便是百鸟傍水,虽比不得华雀当年的气场艳光,却也担得起名副其实的女校书称号。
窗几外人影绰绰,微弱的冬日阳光透进来的侧影打在珍鹭的脸上让她的表情变幻莫测。
华雀看着对面浓妆艳抹的鸟儿,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低眉抿嘴,不甘心有,认命有。
最重要的是要打算在笼馆消磨殆尽的绝望。
走廊里的纷扰与她们二人毫无关系,华雀只对着珍鹭相顾无言。
倒是珍鹭,好似解脱一般,拖着病体抬头粲然一笑,“你不必劝我,我知徐阿嬷并非善人,可她有句话说得很对。”
“什么话?”
“身为一个娼妓,不能没有客人。就算我喝了再多碗的避子汤连累自己再也无法生育,也不能没有客人。”
珍鹭很虚弱,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停顿半天,喘匀了气息才能说出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