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支付不起杀他的代价。”女孩子话语咬在齿缝中,“杀死朗姆难吗?我有的是手段,我可以杀了他之后全身而退,躲到组织追杀不到的地方去。”
“但是然后呢?一辈子躲躲藏藏?还是到横滨、池袋或者博多投奔当地势力,从底层爬上高层,在某次黑吃黑的场合与琴酒相遇,听他说誓要处决我这个叛徒?亦或收到贝尔摩德的留言,说她与我此后便是敌人了?”
“我凭什么为朗姆抛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浅早由衣挣扎起来。
“连在警视厅的身份也一并抛弃吗?松田、萩原和班长,我要在他们面前不告而别吗?我是为了什么才忍着恶心和杀意吃掉那颗药的?!”
“我不能放弃我拥有的。”她浅绿色的眼睛因怒意亮得惊人,“我已经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了代价,你非要嘲笑我不可?”
安室透感受到掌心下的力道,浅早由衣在药物作用下的挣扎了胜于无,却让他的指尖都在震动。
原来如此,安室透想,他终于听见了浅早由衣的真心话。
这个人沦落至此完全是因为她的私情。
舍不得他和诸伏景光,所以说谎欺骗自己从小效力的组织。
舍不得琴酒、伏特加和贝尔摩德,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反水公安。
既要,又要,贪得无厌,终于在朗姆手上吃足苦头。
“卧底警校是不是你人生中最错误的选择?”安室透轻声问。
将时间扭转到樱花飘落的季节之前,她无忧无虑活在纯粹的黑暗中。
浅早由衣没有回答,她浓密的眼睫宛如垂翅的鸦羽,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热的。
空调冷水和湿毛巾毫无作用,物理降温熄不灭她心中越烧越旺的火。
“我难受。”浅早由衣拉扯八重樱的袖口,仿佛想把自己剥出来透气,“好热,好痛苦。”
“我送你去医院。”安室透想把女孩子从床上抱起。
“哪家医院?”浅早由衣扯了扯嘴角,“如果是东京市内,没有不被组织渗透的医疗机构。”
“忘了吗,是你执意在组织公开和我的恋爱关系,是你一定要和我绑在一条船上。”薄荷酒面露嘲弄,“这种时候,反倒不关你的事了?”
或许是为了报复安室透之前让她破防,女孩子此刻的表情格外黑暗,是公安最不喜欢的罪犯的神态。
如果浅早由衣最初便卸下装乖的面具,用这副嘲弄的面容和降谷零相处,不吝啬于展示纯黑的手段,他是否不会……
大概还是会被吸引吧,安室透想,为这份自私者的私心。
浅早由衣说得没错,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扭曲复杂,只要黑衣组织仍然存在,两人就撕扯不开。
到底是谁上了谁的贼船,已经分不清了。
八重樱的花瓣被揉碎,飘落满地。
矫健的背肌宛如起伏的山丘,现在自己居然还能有欣赏的心思,浅早由衣想,她可能是疯了。
一切都疯的厉害,记忆中向来冷静理智的那个人仿佛不复存在,浅早由衣要很努力才能听见他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喘息。
“这种事,还是应该和喜欢的人做……但事到如今,你也没有选择了。”
他是在为我感到悲哀吗?浅早由衣想。
喜欢的人……呵。
难捱的沉默在房间内发酵,汗水顺着安室透的脖颈淌下,滴落在浅早由衣眼尾。
像眼泪。
但安室透知道,浅早由衣没有哭,她不会因为这种事哭泣。
他俯身吻去水珠,抚开女孩子黏湿在额头的黑发。
黑夜漫长的好像看不见尽头,也可能是窗帘遮光效果太好,导致人错过黎明和晨曦。
黑发少女睡熟过去,脸颊贴在枕头上,眉眼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疲倦居多,倒没有多少难受的成分。
安室透站在床边看浅早由衣的睡颜看了很久。
不知道对她来说昨夜是怎样的夜晚,从对烟花祭的期盼到处决龙舌兰,从被朗姆逼迫试药到沉默无言的两人……
谁能想到最初的最初,两个人的愿望仅仅是希望今天不加班,能让他们在夜间共赏一场绚烂的烟火。
药物的副作用被解开的时候,浅早由衣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只想立刻倒头就睡。
安室透接手了事后的清洁工作,女孩子很不情愿地被抱起来,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趴在男人背上。
“零。”她很小声地叫,像梦呓。
降谷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回应。
可能是真的睡着了,背上不再传来动静,浅早由衣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显得格外乖巧。
新换的床单仍然弥漫她熟悉的薄荷香气,女孩子眉眼松开,她侧躺着,手臂孤零零搭在床上。
浅早由衣能维持同一个睡姿整晚不动弹,是非常好抱的睡眠抱枕。
他们之间应该温存吗?安室透拎起被角盖住她的肩膀。
他独自一个人回到客卧,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