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舟知道邻居家这个同龄哥哥,从小生母离世,又刚刚从大城市回来,没什么朋友,每天都形单影只,看起来好不可怜。
蒋舟正是中二的年纪,本来也是个大方热情的性子,被人拜托了这种事,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责任感。
不就是交朋友而已,他最擅长了,所以才主动热情地,来找了程秉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我……不知道。”程秉忽然将蒋舟抱得更紧,更用力,脸埋进蒋舟的肩颈里,忽然很低很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意识到自己一次次推开蒋舟的时候,辜负了些什么,这让他感到一阵强烈地心痛,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像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坟墓时那样难过。
蒋舟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就垮塌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的心脏一下变得轻快起来。
就好像其实他等程秉道歉很久了,只要程秉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就有由头和借口,继续亲近程秉,和他当好朋友。
“没关系哦。”蒋舟摸了摸程秉的脑袋说。
程秉并不是很喜欢被人摸头,不过他很乖地没有动,让蒋舟摸他的头,然后继续拍他的背。
程秉好似有些出神,他将过去所有的记忆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复盘,企图在其中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以前姥姥问过我很多次,你在学校好吗?和我还有矛盾吗?和同学关系好吗?有受什么欺负吗?学校食堂的饭好吃吗?吃得饱吗?生活还习惯吗?”
于是无数的回忆纷沓而来。
那些被掩藏的细节终于被串联起了一个新的真相。
“我来的时候和姥姥说,你回来啦,但是饿了一天的肚子,姥姥立马就给你准备晚饭了呢。”蒋舟继续小小声地哄他,“姥姥可能是太难过了,但不是不爱你,我们……原谅一下姥姥,好不好?”
良久,程秉低低地应了:“嗯。”
“所以,和我比起来,你什么也不差呀。”蒋舟睁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认真地看着他说。
或许还是不同的。
就像程秉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坦诚、干净、炽烈。
但是……
但是没关系。
他把蒋舟抱紧了,对蒋舟说:“谢谢。”
“所以现在我们俩,可以当朋友了吧?”蒋舟带着笑意问他。
朋友。
朋友是最不具有唯一性的关系。
程秉的心脏再往深深、深深地沉下去,又被欲望拽着升腾,堵在喉间。
过了两秒,他喉咙一滚,还是决定不让蒋舟失望,很低地吐出一个字:“……嗯。”
蒋舟终于彻底满意了,哼一声,含含糊糊地说:“你早该……这样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蒋舟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听着雨声缠绵,不由有些困了,张嘴就打了一个哈欠。
但等了半天,蒋舟都没等到程秉放开他。
算了。
这样睡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俩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睡过。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态,窝在死死不肯放开他的程秉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但程秉却贴在他的耳边,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吗?”
蒋舟心说废话,不为了你,还能为了谁。
你知道你们村这个路有多难走吗。
但他困极了,只蹭着程秉的胸膛点了点头,含糊应了个嗯。
“……为什么?”
程秉没听见回答,只听见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但他好像执意要一个答案,微凉的嘴唇贴在蒋舟的耳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蒋舟。”
蒋舟觉得他可能还在不安期中,迷迷糊糊中抬起手,又抱着他,像拍小宝宝那样又拍了几下他的背,说:“因为……说了……不会不管你的。”
呼。
他的呼吸再度变得绵长,手也重新垂了下去,又困得要睡过去了。
程秉还是没放开他,还更靠近了一些,大有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的架势。
然后,他像蒋舟在热潮期的时候一样,很轻微地蹭了下蒋舟的脸颊,也闭上了眼睛。
林间雪信息素在漆黑狭窄的房间里,如同风流一样,无声呼啸。
心跳的声音变得十分明显。
扑通、扑通、扑通…欲盐未舞…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