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程秉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蒋舟,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不会不开心。”
他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没有任何作伪的意味。
是的,程秉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
可蒋舟就是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像是低落,又或是说……更像是他们原本缓和一些的关系,突然被他又重新隔开一点距离。
“和叔叔回电话吧。”他说完,转身回到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很奇怪。
不过蒋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暂时按捺下心里这点奇怪,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
爸爸这两个字躺在通话列表里,白色屏幕上冰冷的两个黑字,却又好像承载着无数沉重而温热的情绪朝蒋舟扑来。
蒋舟的眼睛里又开始冒眼泪,他用手背左右正反一抹,呼吸颤抖着,几次拇指都要摁下屏幕闪的通话键,却又迟疑了。
人总是近乡情更怯,蒋舟作了好几次深呼吸,反反复复,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电话,蒋舟的心脏顿时提了起来。
“喂?”
父亲的声音低沉,因为总是笑脸待人,所以语气也总是带着笑意,又因为经常抽烟,嗓音是发哑的,像含着团什么,好像他下一秒就用会用力地清清嗓子。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蒋舟听到父亲清了下嗓子,熟悉的温暖的声音,跨过长达十年的时间河流,越过绝不可能相遇的两个时空,如同袭来的千斤巨锤,猛地砸在蒋舟的耳膜里,让他的大脑,心脏,乃至灵魂都在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
“崽啊。”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蒋舟的情绪还是再一次崩溃了,他的喉咙肿痛,眼泪疯狂地涌出,只能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但对面的蒋征先生,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
“舟舟,你怎么了?”
蒋舟放下捂住嘴巴的手,鼻翼翕动,绵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才很轻很轻,试探地喊:“……爸?”
对面高高兴兴地应了个哎,然后带着狐疑和担忧说:“怎么听你声音这么不对劲?”
他语气立刻往下一沉:“程秉欺负你啦?”
蒋舟又哭又笑,说:“不是,您想什么呢?”
蒋征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啦?不开心?”
蒋舟吸鼻子的声音很大,很明显:“不是,我是太开心了。”
“太开心了你哭什么?”
“喜极而泣。”
蒋征听他也不像是遇到什么事儿,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无奈地说:“那你发生什么了?也不和爸爸说。”
蒋舟的呼吸都放轻了,唯恐现在的一切都是梦,是虚幻的,轻轻一吹就醒了,他很小声地问:“爸,你是真的吗?”
“我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不是还魂吧?”
“嘿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咒你爹的吗?你爹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
蒋舟又抽了一下鼻子,说:“你和妈妈都要长命百岁。”
“……”蒋征愣了两秒,然后将电话递给了钱栩云女士,声音也变远了,“这孩子不知道咋了,来,你和他说说,他好像觉得我是假的呢。”
钱栩云接过电话,轻柔地声音传来:“舟舟,怎么啦?”
听见妈妈的声音,蒋舟鼻子又是一酸语烟乄。
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点都不敢和以前的亲人朋友联系,毕竟这是一个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世界,如果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依恋,那原来的世界怎么办呢。
可听见父母的声音,蒋舟又控制不住地对他们产生了依恋,像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幼兽,哽咽着说:“没怎么呢,就是想你们了。”
“那也不见你和我们发个消息。”钱栩云埋怨似的嗔怪一句,“我和你爸最近都忙,晕头转向的,一时没顾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蒋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自己信息素紊乱和提前热潮期的事,免得他们担心:“我挺好的!”
“那就好,你和小程都是好孩子,好好相处,好好治病。”钱栩云叮嘱道,“有什么就和妈妈说。”
蒋舟擦了擦眼睛,湿漉漉地嗯了一声。
“好啦,快国庆了,你爸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小程什么时候回来?”
蒋舟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学的第二周,他们学校的军训在国庆回来后,那时候天气转凉,训练起来会舒服一些,到现在差不多上了四周课,蒋舟这才发觉,马上到国庆了,他们该回家了。
可是他们的票都还没买!
“我们……还没买票!”蒋舟惊慌地说。
钱栩云:“……”
钱栩云无奈:“你这孩子,快挂电话去买票,晚了没有了。”
蒋舟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几乎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