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舟大脑一片混沌,一时反应不过来程秉在说什么,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疑惑又小心地问:“我……答应什么了?”
安静的病房内,蒋舟听见程秉从胸腔里压抑地排出一口气。
气氛登时更加凝固,蒋舟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审视的感觉,把自己的手腕轻轻地从程秉冰凉地掌心中收回来,然后避开伤口,用腕骨抵着床板,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程秉看着他折腾,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真是见了鬼了。
身上怎么这么痛。
蒋舟蠕动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靠在床头,拉平了自己和程秉的视线高度。
他莫名有些心虚,眉眼都难得温顺地耷拉下去了,但他在程秉面前总是死鸭子嘴硬的,更不好意思做出什么示弱认错的姿态,用包满纱布的手揉了下鼻子,含混地问:“那个……你怎么来啦?”
“你觉得呢。”程秉的语气依然平淡,甚至平淡得有点异常。
蒋舟被他这股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听起来就是很阴阳怪气的语调,搞得更心虚了,但更强烈的心虚往往都伴随着更强烈的不服气,尤其是在死对头面前。
蒋舟嘴往下一撇,心说,你生气就说出来嘛,干什么甩冷脸。
蒋舟最不会哄生闷气的人了。
他捏着被角,心里憋得难受,想敞亮点说话,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也只闷头闷脑地问出来一句:“林乐和你说的?”
程秉冷冷的:“嗯。”
蒋舟:“……”
嗯对,你是被人背叛后重生一世的嫡长程,这一世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你变得冷漠无情封心锁爱寡言少语,天天就只会冷冷的淡淡的嗯嗯嗯。
蒋舟在心里一番吐槽,终于忍不住想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但蒋舟喉咙刚一动,就见昏暗中那道身影抬起了头,蒋舟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
吊瓶要滴完了。
“我去叫护士。”程秉起身走了。
大概是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滞涩,蒋舟嘴唇动了动,但又犹犹豫豫没说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秉走出病房。
然后他举起手,低下头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掌心,盯着半天,十分沉重地唉了一声。
护士来帮蒋舟取了针,又嘱咐了几句,说他是因为遭受了Alpha信息素刺激才导致浑身疼痛,要好好休息多补充肉蛋奶云云,蒋舟一直乖觉地嗯嗯点着头。
直到在听到后面几天要准备好充足的食物、热水、干净的床单等等等等物品时,他才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拉扯的疼痛让他表情都快扭曲了,但他还是咬着牙竭力维持住了平静,因此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蒋舟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护士看他一眼说:“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很高了,随时都可能进入热潮期。”
预感成真,蒋舟心情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倒也不是排斥热潮期。
好歹穿越过来这么多天,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凰|暴玩意儿,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脖子一抹两眼一闭嘎了吧。
但偏偏是他和程秉又又又又又出现矛盾的时候。
蒋舟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了。
护士走了,蒋舟坐在床边,沉默且尴尬地一点点蠕动,但他身上痛得很,动作迟缓得像乌龟,半天没够着床下的鞋。
程秉蹲下来,没有作声,抓住蒋舟的脚踝,把他的脚轻轻往鞋里一塞。
刚才护士进来的时候,拧开了床头昏黄的小灯,灯光薄薄地打在程秉冷硬的脸上,恍惚间带出几分耐心细致的温柔。
蒋舟吓了一跳:“我……”草。
他生生忍下了这句脏话,莫名其妙的热度瞬间在脸上攀升,他不自然地挣了一下,程秉没什么表情地抬头,蒋舟被他凉凉的视线锁定,顿时老实地不动了,任由程秉把另一只也给他穿上。
他用肩膀抵着耳尖蹭了一把。
马上都到十月份了该死的怎么还是这么热。
程秉为什么要给他穿鞋?
……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怂唧唧地让他穿鞋?
蒋舟还没得到答案,两只脚就被人严实地塞进了鞋里,穿好鞋他还没动弹,就见程秉转过身,还是蹲着的姿态。
像是要背他出去。
蒋舟又是一怔。
但程秉只是转过去了,什么话也没说。
他还在生气。
如果是以前,蒋舟高低得嘚吧嘚吧嘚地调侃两句,没准儿还要逞强说自己可以走啦,现在他却觉得一切都别扭得厉害,别扭得好像他的四肢都变成了无线延伸的面条然后缠绕在自己身上捆了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
程秉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他怎么,只是沉默地蹲在他身前。
蒋舟坐在床边,双脚凌空,脚尖点着地面,他右腿无意识地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带着些扭捏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