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的书房内,烛火微弱,光影摇曳。
袁慎己紧咬牙关,将染血的绷带缓缓解开。
每动一下,肩头的伤口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汇聚在下巴处,滴落在地。
铜盆中的水已被染成淡红。他拧干布巾,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镜中的倒影里,那道伤口显得狰狞可怖。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将治伤药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过一般刺痛。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挺直腰板。“都尉,可要用暮食?”老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不必。”他稳住声音,尽量显得平静,以免年迈的管家忧心。
等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镜中的他面色苍白,嘴唇因失血而发紫。他摸索着拿起新的绷带,用牙齿咬住一端,另一只手艰难地缠绕。
这个过程异常漫长。每绕一圈,他都要停下来喘息。汗水浸透了里衣,在后背晕开一片深色。
他靠在椅背上,疲惫望一眼窗棂外的月亮。突然,门外又传来匆匆脚步声,而后敲门声响。
袁慎己颇有些不耐,刚要开口,外面的人也失了等他开口的耐心,房门一下被推开,段知微提着裙子迈进门槛。
她快步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绷带,眼中满是责备与担忧,“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苏莯来了食肆,我是不是就被你瞒了过去。”
袁慎己脸上的痛苦神色在她踏进来的瞬间收敛起来,抬起没有伤的左手抚上她的脸。
想来是赶了很急的路过来,她的脸很凉:“很小的伤,无须担心。”
段知微叹口气:“袁慎己,你知道吗?偶尔露出脆弱是没有关系的。这里不是你的军营,对我展露出脆弱,不会拉低士兵的士气。”
她顺势握一下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而后张开双臂,将他轻轻拉入怀中。
袁慎己微微一怔,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他年少便从军,只知对敌人露出脆弱是大忌,也没有对谁露出脆弱一面的习惯。
可是今日。。。。。。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脖颈,带着一丝温热。
她的怀抱真是柔软而温暖,仿佛能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和疼痛。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刻的安宁中。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
“我原谅你了”她的声音重新开朗起来:“袁慎己,你若是要真想与我共度一生,首先要学会与我分享痛苦与难过。”
袁慎己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柔笑意。他的手臂缓缓抬起,环住她的腰,低声道:“好,都听你的。”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却吹不散屋内弥漫的温情。良久段知微问道:“请大夫来看过没有。”
袁慎己摇摇头:“那药是御赐的,比民间大夫配的效果好。。。。。。再者,我不希望这件事流传太甚。”
段知微道:“这是为何?”
袁慎己迟疑一下:“我在山中遇到的老虎,可能是一位故人,”
段知微伸出手去抚他的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是不是撞到脑袋了,我们明日还是去医肆看一下比较好。”
袁慎己被她的话逗笑,而后故意板起脸,装作很凶狠的样子靠近,捏捏她的脸:“你当我说谎吗?明日带你去看望一下我这位好友。”
段知微只当他说胡话,刚要讲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他端着一锅粥进来。
段知微接过,立逼着他喝了两大碗。
第二日,袁慎己说有些事需处理,一大早便走了,段知微回了食肆,老管家又给她驴车上装一大篮子樱桃。
人间四月,正是樱桃成熟时,一颗颗樱桃挂缀在枝头如同晶莹剔透的红玛瑙,只不过现在的樱桃还未经过高科技的培育,虽说果香馥郁醇厚,但汁水还是微微酸涩、
因此时人比起新鲜果子,还是更习惯将其用糖腌渍成樱桃脯、樱桃脆干,最负盛名的便是樱桃毕罗,段知微虽未吃过,倒也在西市酒楼望见过一回,樱桃毕罗如同两边开口,中间夹些樱桃酱的春卷。
虽然长安的毕罗多用油煎,但段知微却认为既然是甜食,就应当用蒸的方式来做,她刚从缸中取出澄粉,段大娘提着篮子风风火火进来,对段知微道:“祸事了。”
段知微心知自家长姑遇到点儿事情就爱夸张,因此也不着急,慢吞吞问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段大娘道:“隔壁的肉肆娘子说,今早看到袁都尉在悲田坊寻了个妇人,还带着个孩子,给了那寡妇好大一包银钱。”
“然后呢?”段知微洗了下手,边问边取下砂锅准备熬煮樱桃酱。被段大娘一把夺下,她急得脸色绯红,两只手在空中乱抓。
“长姑你抓蚊子呢?”段知微生怕樱桃酱糊了,这玩意真的很贵。
“万一那袁慎己,他。。。。。。”段大娘欲说还休,被段知微拦下:“行了,你都认识他那么久了,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啊?”
这么说着,她把段大娘推出火房,又开始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