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舒又看了看台上的人,颇有点无奈地表示赞同:“也是。”
他俩一起看完了林惊昼的演出,然后张裕舒接了个电话,被姜苑喊去救急了。
宋绮年就在原地站着,隔了一会儿,她就看到林惊昼走了过来。
林惊昼笑着冲她挥手,然后东望望,西望望,有点奇怪地问:“张裕舒呢?刚刚在台上还看到他跟你在一起。”
“他去帮忙了。”宋绮年说。
“那我们去喝橙汁吧。”林惊昼指了指旁边的摊位,“这是张总拉的赞助。”
这个免费的饮料摊位是蒋图南出的钱,提供柠檬水和橙汁,旁边还放了很多露营椅给大家休息。
他俩拿了橙汁坐下来,林惊昼很高兴地说:“昨天我问他了,你说得没错,他跟我说了节目的事。”
刚刚演出的余韵还在,林惊昼看起来像一朵轻快的云。
宋绮年很欣慰地讲:“沟通最重要啦。”
“但他只说了一半。”林惊昼敲敲手里的杯子壁,把吸管咬得扁扁的。
宋绮年看着他笑:“反正时间也还有很多啊。”
林惊昼点点头,轻声说:“也是,我都跟他签卖身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下一个演出的乐队上场了,孩子们都很热情,掌声和欢呼声噼里啪啦落下。
这个乐队宋绮年认识,她还没出国的时候就听过他们的歌,歌很好听,只是一直不火,网易云评论都只有十几条。某一年巡演因为票房太差开不起来,最后砍剩三站,朋友中有人去看了北京场,回来发朋友圈说他们真的很好。
可惜乐队走不下去了。
但现在的蜚声唱片给了他们被看见的机会。
宋绮年人在英国,也刷到过安利他们乐队的帖子。
“很多年前,我还是蜚声唱片老板的时候,和张裕舒还有我那个朋友吃过一次饭。”宋绮年突然开口。
林惊昼转过头看她,手指下意识把杯子捏扁了一小块。
“那会儿我那个朋友开玩笑说,要转手公司不如找张裕舒,他很靠谱。”宋绮年拢了下头发,感慨万千,“他确实比我更适合,我当年什么也没做到,连林惊昼都没捧起来。”
时间都过了那么多年,华语乐坛也没有好起来。现在的人不再需要下载彩铃,但依旧逃不开洗脑神曲。
手机里的短视频,配乐的选择和当年的爆款彩铃别无二致。
但张裕舒和她不同,宋绮年痛恨互联网,对它保持悲观的态度,认为它只会将人类驯化。
但张裕舒却会利用它。
他没有那种艺术家的清高劲,但也不完全只看得到利益。所以他能做个好老板,既让手下的艺人有足够的曝光,又不会控制他们必须去创作市场所钟爱的歌曲。
专注于作品,又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风格,才让现在的蜚声唱片在逐渐式微的音乐市场里,占有一席之地。
“但蜚声唱片是你的孩子啊。”林惊昼开口说。
“我也很喜欢林老师,看过很多他的访谈。”林惊昼特别想把着宋绮年的肩膀摇晃,“你能给他最大的写歌自由,这一点是最珍贵的。”
“可那是他自己的坚持。”宋绮年皱眉,“他比我更懂得这个市场,他知道写什么样的歌可以受欢迎,但是他没有。”
林惊昼皱起眉,他恨不得原地承认自己就是林惊昼,然后就可以跟她说。
“你以为我不想写吗?谁不想赚钱呢?只是我写不出来!我也很烦!”
宋绮年深吸一口气,表情有点崩塌:“对不起,只是看到你我就想到林,一想到他我就心里难受。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我能接受他离开了,但还是不行。”
失去一个人的感觉是回旋镖。
林惊昼伸手,很小心地拍了拍宋绮年的肩膀,他说:“我明白的,明明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但某个时刻,像是按到了一个开关。”
被记忆蒙了好多层的人,突然从脑海中浮现,还连带出好多细枝末节。
但那只是一个泡影。
宋绮年眼睛很酸,她想起那一年她把张裕舒叫出来喝酒,最后哭得停不下来,她用手背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那天张裕舒只是坐着,静静地看着她。有一瞬间宋绮年觉得他太过冷漠,但今天张裕舒又是用那样的表情,却对她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林惊昼。
宋绮年这才明白,有一根看不见长矛扎在他的胸膛之上,早就刺穿了张裕舒的心脏。
她和他每一年的相聚,都没能说出那句话。
林惊昼怎么能这样死了?
时间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今天,面对着这个很像林惊昼的年轻人,宋绮年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不是一句质问,更像是一则讣告。
她失去了她的挚友,他失去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