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太後身边的管事姑姑板着脸走上前,“当庭广衆你这般失礼,成何体统!”
“这位姑姑说得,倒是叫我心生疑惑,你说我当衆失礼,那你这般未经皇祖母应许便斥责于我,又是何规矩?我乃四品乡君,又是一品世子妃,不知姑姑是几品,也敢如此以下犯上?”
“奴才叫住世子妃,乃是为了太後娘娘着想,太後娘娘千金贵体,不是什麽人都能靠近的。”
“你这话叫我越发糊涂了,我是什麽人,你倒是说一说啊。”
“世子妃莫要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以下犯上?今日当着这麽多长辈的面,我不好说什麽,你却仗着我的宽容一而再再而三对我不敬,莫非你以为你仗着皇祖母的威势,就可以如此不顾尊卑?”
“放肆!”眼见着那管事姑姑吃瘪,太後不满了,“夏丫头,竹绿是自幼陪着我长大的,你对她不敬,就是对哀家不敬!”
“原来在太後眼里,侄媳就可以如此任人摆布,早知如此,那日世子求亲,我就不该应承,便是孤身终老,也好过受这般委屈……”
俞夏说哭就哭,扑到顾青时的怀里抽泣。
换作旁人,先是被太後当衆嫌弃,又被塞了妾室,还被一个奴才斥责,接连三次打压,再傲气的人也会因为连连丢脸而没了争辩的心力。何况他们是新婚,必定极为看重顾青时的想法,太後怎麽说也是顾青时的亲祖母,就是为了顾青时也该忍下来。
可是俞夏不同,她又没有像原身一般自小就接受“以夫为天”的灌输,历经三世,早就磨去了身上的怯弱和隐忍,她堂堂正正做人,凭什麽受人欺负!就是顾青时也不行!
俞夏一边哭,一边使劲拧着顾青时腰间的软肉。
顾青时眉头顿时一皱。
就在衆人以为他会训斥俞夏时,他擡起头冷冷地看着太後,“臣幼时太後就对臣多有苛责,每每洛阳他们犯了错,太後必定会将罪责推到臣的头上,若不是有皇伯父护着,臣能否平安长大还未知。可臣自幼失母,太後是臣的亲祖母,臣总以为太後心中还是疼惜臣的,如今看来,这一切皆是臣的妄想。俞夏是臣费尽心思才求娶来的,太後对臣有什麽不满,冲着臣来便是,不必牵连旁人。”
“孽障!孽障!哀家含辛茹苦把你养到大,你就是这麽回报我的?真是孽障!跟你那个糊涂的爹一样!”
“呵!”顾青时眼中满是讽刺,“臣才不要像臣的爹爹一样,自从当了王爷就被你派去的人在身边监视着,想反抗又反抗不了,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狠不下心,只能流放了自己,整日荒唐度日,臣虽不才,却也不想落得他那样的下场!”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充当隐形人的皇後都变了脸色!她怎麽不知道太後竟然还藏了这麽一手?难怪承平王近年来行事越发糊涂,任谁知道自己的亲娘如此,也会毛骨悚然吧。不,不对,太後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又怎麽会对其他人心慈手软?
不仅皇後,连四妃都浑身发毛,决心回去以後好好将身边的人查一查。
“你胡扯什麽,哀家何时做过,你不要乱扣屎盆子!”骤然被人揭了老底,太後老脸一红——被气得,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太後做过什麽,臣又不是那等手眼通天之人,自然是不知的。今日既然把话说开,那臣就斗胆放下话来,便是舍了这世子的位子,也绝不愿像父亲一般被你操纵!”
“孽障,孽障,你要气死我!”眼看事情闹得无法收场,皇後和四妃又装聋作哑,太後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太後被气晕,这麽大的事崇明帝立刻赶了过来,听说太医在里面抢救,崇明帝狠狠地瞪了顾青时一眼,“你让朕说你什麽好?来之前朕不是都告诉过你了,无论太後说什麽都不要理会,你怎麽就是不听呢。”
“难道皇伯父也想被太後塞小妾?”
“你……”崇明帝被他一噎,气得差点动手打人,“朕是怎麽教你的,你懂不懂什麽叫做权宜之计?”
“有些事,侄儿忍不了。”
“真是块木头!”
“皇上,”见顾青时不愿多言,俞夏替他解释,“世子不是有意要同太後娘娘争辩,只是太後娘娘提到了公爹,世子这才同太後娘娘吵了起来……”
提及如今性情大变的弟弟,崇明帝沉默了。
这天下得来不易,守之更不易,而承平王无论才智还是武功都不逊于崇明帝,太後也不知什麽时候左了心思,总是担心承平王会同自己的兄长抢夺天下,先是塞了人到承平王身边时刻监视着,後来又担心承平王先于崇明帝生下第一个孙辈,乱了辈分,一直给顾青时的生母下避子药,她也因此入府多年才有孕,并且由于剂量太大伤了身体,生下顾青时没多久就去了。
而後许是为了补偿承平王,又拼命的为他相看,待到承平王娶了继室後又担心顾青时发现当年的真相,对他多有疏远和辱骂,顾青时才被渐渐养的小小年纪便阴沉冷漠。
可怜承平王活得好好的,硬生生被人害了发妻,又像囚犯一般被人日日盯着,得知真相後不发疯,已经是他心性坚韧了,不过自那以後他就辞了官,只安心当一个闲散王爷,再没有见过崇明帝和太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