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拍在他肩上,顾峙侧目,关望津从后面硬挤过来:“你聚精会神看什么呢?”
赶巧了,为了招待两位合作伙伴,他比顾家早一天来的。
顾峙说:“看人。”
楼下的人杂乱无章,关望津一眼瞅见了轮椅上神色恹恹的顾语琴。
一路过来,她人有些乏了,脑袋恹恹耷拉着。嫌纪嘉誉那伙太吵,这会儿正没精打采地把玩着站在一旁的女孩的手。
那女孩远看着瘦瘦小小的。也是脾气好,任由她玩。
关望津纳闷地问:“你妹妹旁边那姑娘是谁啊?”
对方不语,以为是自己没说清,关望津伸手指了指她:“就那个。”
顾峙这才简略地答:“语琴朋友。”
“朋友?哪儿来的朋友……”关望津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噢,我记起来了,就上回你说救了她一命的李小姐。那也不对啊,她不是你外甥女朋友吗?怎么……”
遥望着众星捧月的纪嘉誉,他留了几分面子,没把话说透。女朋友就在边上,他身边却还杵着另一个漂亮姑娘。
关望津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关系绝对不一般。
岂料,顾峙不仅不领情他替外甥遮掩,反倒把遮羞布撕下来一把扔到地下。
他冷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和别人不清不楚搅合在一块了,也不舍得和她分手。”
关望津听着这话,觉得分外别扭。琢磨片刻,顾峙这话里话外怎么有点醋?
这吃的是哪门子醋啊?
酒店置身于山涧中,沿河而建。这个月雨水丰沛,湍急的水流冲撞在黑色的礁石上,激起阵阵白色的泡沫。
再往外望去,就是深绿色的后山,覆满了葱茏的树林。
李棠梨与顾语琴住的是双床房——这是顾语琴强烈要求的。她没经历过宿舍集体生活,所以这次提出要住一起。这是唯一一间有露天温泉的客房。
李棠梨为此趟行程特意购入了一身泳衣。黑灰色,连体款式,上面是半袖,下面是平角短裤,非常保守的选择,符合李棠梨的性格。
顾语琴打量她,看得李棠梨脚趾都不自在地蜷缩,才弯腰打开行李箱:“也行,但我另外给你准备了一套,你穿一定好看,要试试吗?”
那是一条樱桃红格纹的吊带裙式泳衣。泳衣被塞到她怀里,李棠梨都没看清,只顾慌张地问:“我穿这个吗?”
等她换好出来,顾语琴把李棠梨直接拽到全身镜前,重重点了下头,十分认可自己的眼光,她念念有词:“真漂亮,就是好像买大了?”
胸围正合适,被圆满地撑起来了,就是腰空了些,不过好在是掐腰设计,不算很突兀。
镜子里的李棠梨眼神闪躲,她不习惯于这种甜美俏皮的风格。其实,这身泳衣很衬她的肤色,细细的吊带略显性感,又不至于过分暴露。
顾语琴突然冒出来一句:“棠梨,你尺码好小。”
手比自己小,个子也比自己矮。
虽然成天坐轮椅,但顾语琴也遗传了顾家人身材高挑的基因。此时,她站在李棠梨身后,双手穿过局促的女孩腰下,丈量她的腰围。
比划了一下,就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咯咯地笑。
和她相差一个码,和哥哥就差得更多了。
李棠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顾语琴很快就恶作剧挠她痒,她们闹得滚到地板上,一齐咯咯笑。
中午在屋内用餐,下午有人敲开了房门。屋外是一位接待人员,原来顾语琴预约了下午游览后山。
同行还有住在同一层的另外几位旅客,其中就包括关望津和顾峙。
后山植被茂盛,开发痕迹较少,只修了一条平整的小径,大多数地方仍保持着原始的状态。
这里远离车马闹市,只有偶尔飞掠的鸟鸣和风吹过枝叶时的摩挲拍打声。
走走停停观赏景色,深入到小径尽头,是一座简单翻新过的庙。
打眼看去,里头立着一方墓碑,上头的字迹在百年风雨吹打下已是支离斑驳,只能依稀辨别出几个繁体字。
接待人员介绍说,这是距今七百多年前一位崔姓地方官员与其妻冯氏的合葬墓。
两人同年同月同日下葬,碑文大意是:愿生生世世,永为吾妻。
虽然这对夫妻籍籍无名,他们的独女却是那位举世闻名的女宰相。她专门修建了一座供奉母亲的庙宇,在她还活着的时候,香火连绵不绝。
斗转星移间王朝覆灭,庙宇也随之衰败。但幸运的是,这个墓地保存良好,没遭到盗墓贼的毒手。
传闻来过不少贪图财宝的盗墓贼,但吊诡的是,很多侥幸走出墓地的人没几步就气绝身亡。后来再也没人敢打这儿的主意了。
微风拂过,露珠从叶子上划落,滴在下方的李棠梨的颈项上,蜿蜒滑落至衣领下。
寒意袭来,她着凉打了个喷嚏,鼻尖发红。
在她身后的顾峙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遍,皱眉道:“不怕感冒,又穿这么薄。”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口语气还硬邦邦的。出门前随手套了一件开衫,李棠梨小声辩解:“我没想到林子里这么冷,你……”
她放软声音:“你别这么凶。”
本事没涨,对他的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顾峙哼笑一声:“把拉链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