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活儿完全就是挖了个火坑!我且问你,咱们山东每年需缴多少税粮运往京师?”
这个问题是常识性问题,李卓想也没想答道:“六十万石!”
“那每年我山东需完成额定税额多少呢?”
这同样是个常识性问题,李卓再次答道:“约莫……二百五十万石。”
周维岳轻笑:“收了二百五十万石,才六十万石运往京师,你觉得是何原因?”
这次,没等李卓回答,周维岳就解释道:“四石的粮食运到应天,路上损耗、打点各路关系、运输人员的开销,往往就只剩下一石。
“他户部运粮为什么能从中牟利?因为一路上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过了,一回亏,二回就开始赚了!
“可这事儿换咱们能行么?
“先不说咱们运粮一路上都要重新打点,就说咱山东今年的收成,小虫小害不少,能不能收足二百五十万石粮食都是问题!
“到时候给咱弄个二百三、二百二的粮食要咱运,咱们是运还是不运?
“若是运,四取其一,根本就凑不够六十万石税粮交给陛下,咱们脑袋都不够砍的!
“若是不运……哼哼,抗旨不尊,咱们脑袋现在就得掉!”
周维岳把这话说清楚了,李卓脸色立马变得煞白:“这……这……咱不是横竖是个死?要不……咱把这事儿坦白了告到陛下那里去?”
周维岳笑着摇了摇头:“告?怎么告?胡党这会儿把控朝堂,咱们的折子能不能到陛下眼前不说,就算到了,陛下也见着了,他能信咱们的话?
“或者换个说辞,就算他信咱们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咱山东十年来运输税粮的事儿都存在着猫腻?
“这一条线涉及多少官员?涉及多少势力?到时候为了朝堂安定,你觉得陛下是选择砍了咱们两个的脑袋平息此事,还是选择把这一条线的脑袋全揪出来砍了来了结此事?”
李卓不说话了,嗫嚅道:“可……可董大人为何要如此针对咱们这样……”
“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对吧?”
周维岳又抓着开花馒头沾了一点白玉汤含在嘴里,温热的口感瞬间在嘴里化开。
不得不说,这吃法还真有点讲究。
干瘪的开花馒头经过豆腐汤的滋泡,含在嘴里颇有几分豆浆加油条的口感。
“咱们是小人物,但咱背后有萧大人啊!这就是两边大佬的博弈,恰巧那位董大人方才试探一番后,把我当成了棋子罢了。
“至于为何是我……方才那桌子没有饭菜的鸿门宴就是筛选。”
李卓若有所思:“老爷……何为大佬?”
“呃……这是广东那边的俚语,老爷碰巧学了过来,就约等于大人物的意思。”
李卓恍然大悟道:“那卑职的大佬便是老爷您!”
“嗯……这么说也对,但你的大佬解决不了这事儿,老爷我得去找老爷的大佬!”
“老爷的大佬?”
“对!左布政使,萧大人!”
周维岳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打了个饱嗝:“店家,结账!”
……
明朝初年,山东行省的省会原设在青州,直至去年,也就是洪武九年才将治所迁至济南府。
所以即便是萧忠这位左布政使的府邸也算不上多么豪华。
周维岳孤身一人来到了萧府门外。
这次的事儿不太好带个师爷了。
“去年才将省会迁到济南,也就是说今年运输税粮,这济南到青州的一路关卡还未打通,运输税粮这事儿交给我,该不会也有这层原因吧?毕竟头回运粮就纯是折本,等我打点过了关卡,那帮人再从我手里夺回运输税粮的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