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做,究竟是否另有所谋?
几缕残阳照不进阴暗的角落,腐朽的泥墙泛不起一丝涟漪,大牢里外皆充满了压抑。
崔羌躲在牢狱大门不远处,神色平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目之所及那人。
张魏带人手持皇城司朱雀令对门口守役道,“陛下有令,特命皇城司下来办案,带我去审林有为。”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当即诚惶诚恐的将人请了进去。
崔羌找准时机,离地跃起仗馀之高,飞身而上至大牢门口。
在其中一个衙役转身须臾,便一掌敲晕了人。
崔羌轻步跟了上去,与张魏等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尘封的墙面散发出的腐朽味扑面而来,张魏等人一直走到最深处那片牢房门口,才在一间铺着草帘的地上见到浑身血迹林有为躺在那儿。
这片牢房门口有两名站岗的衙役,其中一个昏昏欲睡,一只手重重拍打下来吓得他一激灵。
见到这阵仗,那衙役困意顿时消散,慌乱跪地求饶。
张魏并未发难,只是挥手叫两人去远处侯着。
“老刘,平日不见你偷懒,今日这是怎麽了?”方才打醒他的那名衙役问道。
那衙役闻见这话面露喜色,“我媳妇儿昨日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见了我就笑,讨喜的很。”
“对了,快到戌时了吧,终于要见到我家乖儿子咯。”
另一个闻言忍俊不禁笑道,“怪不得,那真是恭喜你喜得爱子了。”
“换了岗今晚来我家吃酒。”
“哗啦”一声。
那边沉闷的声音响起,领张魏进来的衙役解开了林有为那间牢门上悬着的铁链锁。
崔羌蹲在墙角,屏气凝神听着传来的声响。
“林有为,你为赎花魁不惜与民斗殴,甚至同梁卫勾结,贪污官盐,贩卖私盐,妄为百姓父母官。你招是不招?”
林有为听着这嗓音不似谢韫,微掀起眼眸看过去,一瞬间,眼底似燃起了希望。
“你…你是何人?”
“皇城司在此,奉陛下之命查案,若是尔等胆敢欺君罔上,那梁卫是何下场,你便同他一样。”
林有为嗓音泄出十分明显的激动,“大人!大人明鉴,下官一心为民,绝不敢蔑视王法,对陛下有所欺瞒,此心日月可鉴!”
许是过于急切,他丝毫未注意到张魏眼里透出的杀意,依旧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道尽。
“是谢韫,是他迫害我。定是他发现我知晓他背後阴私,便将梁卫弃了,让我做他的替死鬼!他的背後,是李国公这座靠山!”
张魏怔了一下,随即看向谢韫的眼神愈加冰冷。
“大人,这封血书,字字皆真,李国公以权谋私,如有妄言,下官不得好死!”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将血书奉上,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接。
只听见冷冷的嗓音响起,“我劝你想好再说,有些话说出来,不单你要死,连同九族都会被株连。”
林有为大骇,瞳孔中是张魏走来的身影,随即见他将血书一把夺过,直径丢进了身旁的架着烙铁的火炉里。
血书一点点被燃尽,鲜红的字迹化为一堆灰烬,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被掩埋的真相。
“原来你便是王氏的耳目,真是可惜了,你今日这番冒死进谏道错了人。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吧,从记事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向来是为国公大人排除异己。”
听到此处,崔羌只能先悄悄离去,停步在门外拐角处躲避。
真相被揭露的一瞬间,崔羌像是被抛进了十二月的冰窖里,浑身血液都被凝固住了。
他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心下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似恨,又似不可置信。
为李国公排除异己。
对师父也是如此吗?
“烧了吧,销毁证据,不计生死。”
还未再来得及细想,张魏出来後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下,崔羌顿感不妙,在人走後,木门嘎吱一声紧闭,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
片刻,两名看守此牢房的衙役从里面疯狂敲着门,门外皇城司的人已经离去。
崔羌走上前,一瞬间,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人肉的烧焦味混杂着血腥味让他想作呕,大牢内的衙役和囚犯一个个喘息困难,惊慌失措地哭喊乱窜,似无头苍蝇般急得眼泪直流。
动静之大却无人来救火,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只为销毁所谓的证据。
那衙役还急着回家看他儿子……他们不是还等着把酒言欢麽?
此情此景,将他又拉回平芜山的那个夜晚。
他救不了任何人,就像那天他救不了师父一样。
崔羌眼神骤然变得森寒幽深,是李国公……
那穆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