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景莲生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蝉,递给了白情:“你拿过去,她就知道了。”
白情接过玉蝉,仔细打量,可判断这是一块陪葬品。这倒不奇怪,但从这沁色来看,这枚玉蝉绝非近代之物,而是至少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董。
景莲生死去不过百年光景,上哪儿来的一块千年墓葬古玉?
奇哉怪哉!
但白情不显露出过分的好奇心,只是掂量掂量手中的玉器,说道:“那我直接叫景女士给我们办张卡?要不要再给你造活人的身份证件?”
“他们应该准备周全了。”景莲生稍作停顿,语气沉稳,“关于我的状况,你不要和她多说。”
“好的。”白情点头。
景莲生继续嘱咐:“不过,你倒可以问问她,为何要自作主张,让应婚者食用损伤阳气的食物、进行有损阳气的仪式。”
“好的,大少爷。”白情点头。
其实,白情心中也有些在意这件事情。他早就觉得景女士的安排有些蹊跷。他暗自盘算着,等见到景女士时,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白情离开西屋,顺着水上游廊走回主屋,来到二楼的时候,便看到老管家站在门边。
见到白情,老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所取代,但他迅速调整情绪,礼貌的微笑重新爬上了嘴角:“白先生,您不是应该一直在西屋吗?”
白情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微微一笑,语带试探:“景女士现在方便见我吗?”
老管家见白情避而不答,不满的情绪在眼底蔓延,但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客气:“家主此刻正忙于要务,恐怕无暇分身见您。若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告知我便是。现在,请您即刻返回西屋。”
老管家显然是把白情当做“不知道自己要被配阴婚的准新娘”,所以要被好好看管起来,最好关在西屋哪里都不能去。
此刻看到白情满屋跑,还大大咧咧地说要见家主,老管家十分不满。
白情察觉到了,却眼珠一转,从口袋里拿出景莲生给他的那块玉蝉:“是大少爷让我来的。”
老管家一眼瞥见那玉蝉,眼瞳猛地一缩,整个人被定格在原地,语气机械,神色恍惚:“大……大少爷……是大少爷……”
白情记得老管家在景莲生回魂第一夜的也是这样的状况,他原以为那是老管家中邪了,现在看来,倒像是他自己精神状态不好,一碰到景莲生相关的东西就开始PTSD。
可能是因为老管家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里头。
书房的门缓缓打开,景水芝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身素雅的装扮,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友好笑容,仿佛春风拂面。
老管家结结巴巴地指着玉蝉,对景水芝说:“家主,是、是大少爷……”
景水芝的目光落在那枚玉蝉上,身形不由得微微一僵。但只是片刻,她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温和亲切:“太好了,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大少爷的认可。”
白情笑道:“正是这样,我可以进来和你说几句吗?”
“当然,快请进。”景水芝热情地招呼着,侧身让开了书房的门口。
白情走进了书房,发现这儿和西屋的古色古香不一样,显然是按照更现代的风格翻修过,看起来是更加现代简约。
满墙的开放格展示柜没有多余装饰,立面十分简洁,开放格纵横交错,显露着在白光灯带照射下的各式书籍。书柜面前放着一张纤薄轻盈的哑光黑漆书桌,配同色系的椅子。
“请坐。”景水芝轻声示意,优雅地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
她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掠过白情手中的玉蝉,随后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情的脸上,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大少爷,他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景水芝试探,“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里还担心,见到大少爷那样……你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白情嘴角扯了扯:……大少爷与众不同……担心你不适应……
真不愧是家主,深谙语言的艺术,居然能把“发现大少爷是厉鬼了吗?没把你吓死吧?”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白情记得景莲生嘱托过不要把他的状况透露给景水芝,所以白情并不回应“大少爷与众不同”的部分,而是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嗐,你让我吃倒头饭、室内打伞,这些我都适应了,还有什么不适应呢?”
景水芝没想到白情提起这一茬,一时间心虚与尴尬交织在心头,脸色微变。
更别提,她也察觉到白情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了,恭敬与客套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最基本的一个“您”字也没有了。
她自然而然地猜测道:白情他记恨上我了?
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白情之所以态度变得这么不恭敬,不是因为他记恨景水芝:这没有什么好记恨的,都是他自己乐意的。
他开始摆谱,是因为他觉得:我是要当你太奶奶的男人!
白情这样经年的老僵尸,当然是比较封建的,他之前觉得自己是当儿媳妇的,那就是恭恭敬敬,现在发现原来自己是太奶奶啊,这一下超级加辈,那可不尾巴都翘起来了!
没叫景水芝给自己敬茶,已经是他很平易近人了!
不过,他也不指望景水芝给自己敬茶。
因为,被敬茶了,他不还得发红包?
白情却暂时没有把自己的这个想法透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景水芝,声音带着一股景水芝所未见过的气势:“大少爷好像不记得有吩咐过你做这些事情。”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但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种不属于普通年轻人的威严。
即便是景水芝这样雷厉风行、掌控家族大事的强者,在白情这逼人的气势下也不禁愣怔了片刻,心中暗自惊讶:自己恐怕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白情却只是微笑,十分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像是等待一杯茶泡好那样等待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