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尽芜淡声道:“你们与他相处许久,就没察觉出异常吗?”
“没有哇!”美妾们摇头,又道,“就是不如从前那麽丶那麽……”
难以啓齿。
从前的严富商好色,所以才纳那麽多美丽的妾室。可鼠妖呢,它修炼邪术,早就不能人道呀,自然就对这些风月之事没兴趣,因此甚少再与她们柔情蜜意。
彼时谢尽芜尚不开窍,根本没听懂她是何意,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什麽?”
那美妇人见他姿容清隽,鼻梁高挺,露出的半截手臂也肌肉线条分明,想必是很不错的。于是笑道:“自然是……耳鬓厮磨丶被翻红浪。小郎君,你过来些,我仔细讲给你听呀。”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口出这般孟浪之语,将在场之人惊得不轻。
旁边一名女子拉她的衣袖:“姐姐,这年纪太小了,不合适。”
“小什麽?你瞧他那身板,虽说瘦些,可骨架是很挺拔的,喉结也不小!你不懂,挑男人就得……”
谢尽芜拧起眉,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起来,跟赶集挑菜似的,当即心生不耐。
不必再琢磨她们说的是何意,反正不会是什麽好话。
却听有一人焦急道:“小美妹妹去哪里啦?”
话音落下,衆人这才注意到,在场的美妾们竟只有十七位。
小美是上个月才来的。她性格内向,喜欢读诗书,本该找个好郎君嫁了的。只因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弟弟娶媳妇还要钱,这才被爹娘卖过来给人做妾。
这样内向的姑娘,放在府里也不怎麽起眼。因此小美独来独往,失踪了许久竟也没人发现。
谢尽芜低声问鼠妖:“是不是你?”
“吱吱吱!不系我呀!”鼠妖口齿不清地否认。
下一秒,唇边却流出了哈喇子。
“你把她吃了?”
“我丶我……”鼠妖似乎还回味着那滋味,竟是吱吱吱地笑了出来。
这一下子,在场衆人的脸都白了。
原来,这鼠妖杀害了严富商,又顶替他身份的当晚,就遇到小美来找他喝茶。鼠妖那时只能艰难维持人形,一双爪子摆在桌面上,不多久就露出了皮毛。小美吓得嗷一声就晕了,鼠妖看着她手臂脖颈的嫩肉,馋意上头。等回过神来时,卧房里已经一片血红,只剩衣裙和骸骨。
鼠妖吃得很是满足,身上修为也涨了不少,收拾干净之後,便想着再吃一个。
反正这严富商原本就好色,宅中美妾们细皮嫩肉,想来是极好吃的。
它尝试过几次,美妾们到来之後就默认要春宵一度,可鼠妖修炼得早就不能人道,又怕露馅,事情闹大了惹来修者对它进行灭杀。思来想去,它只好以严富商的身份,叫人牙子时常送些无亲无故的小孩儿来,叫它好歹过过口福。
它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听罢来龙去脉,美妾们吓得脸色惨白,哗啦啦退出好几步。
谢尽芜也无意在衆人眼前持剑杀妖,闹得满地血腥,便将鼠妖抓走,扔到了荒山树林里。
鼠妖摔在地面突起的树根上,砰砰弹了两下,撞得肺都快出来了,吐血求饶道:“求你,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只是想吃点好的,我有什麽错?!”
谢尽芜抽剑出鞘,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神冷得像冰。
鼠妖吱吱叫了两声:“你放过我!我给你富贵,给你黄金,还有那些女人,都送给你,行不行?!”
“你感到懊悔吗?”谢尽芜冷不丁地开口,“为你杀过的人,做过的恶。”
鼠妖一听,这是有放它一马的希望啊!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是丶是!我後悔了,我不该吃人,我吃鸡吃鸭就好了,不该吃人啊!求你,求你放我这一次,今後我再也不会害人了,我保证!”
谢尽芜半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它的脸上,似乎在观察着什麽。
但鼠妖的脸上并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只有故作的悔意与掩饰不住的对强者的惧怕丶谄媚,丑陋得令人恶心。
片刻後,他才颇感无聊地收回目光,淡声道:“不,你并没有感到懊悔。你只是怕了。”
按照谢尽芜这些年杀人杀妖的经验,任何东西在濒死的时候,除了绝望求饶,还会感觉到愤怒丶不甘。
果然,这鼠妖见求饶无用,恶向胆边生,立刻破口大骂起来:“你要对我动手简直就是在找死!你敢——吱!!!”
谢尽芜举剑,不带一丝犹豫地刺穿他的胸膛。
这个反应,全然在谢尽芜的意料之中。他的浓睫低垂,顿觉一切都索然无味。
鼠妖崩溃大叫无能狂怒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一定会砍断你的双手双脚然後将你绑在树上,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把这里的人都吃光!”
谢尽芜没说话,擡脚踩在它的伤口处,用力狠狠碾压。
鼠妖痛得浑身冷汗,大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昏沉的视线中,它看到眼前的修士头顶一轮冷白明月。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冷得像冰,一点寒光在他的眼中闪烁。
谢尽芜手腕转动,剑锋划过鼠妖的脖颈,血流迸发,染红遍地。
而後他擦剑,入鞘,云淡风轻:“挖个坑,把它埋了吧。”
他做事向来管杀管埋,很有操守,口碑也好,至今都未曾收到过恶评。
躲藏在草丛後的小山妖们瑟瑟发抖,闻言忙不叠地蹦过来,从树丛里捡起尖尖的树枝,很乖巧地挖起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