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敲门声这时传来,徐知竞大约听见他在哭,过了许久才把门打开。
夏理没有抬头。浴室外的空气扑进来,足够他明白徐知竞确实就站在门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水流变成背景音,规律且不止息地在浴室中回荡。
徐知竞隔着雾气遥遥望向夏理。
后者躲在墙角,缩成一团,因啜泣导致的细微颤抖被水珠砸得几乎看不出来。
只有确实存在的幽咽断断续续将徐知竞绕紧。
“我没有骗你。”徐知竞放缓了语速。
“我去布鲁克林吃过饭就要回来。但是手机丢了,备用机也没带。”
他说得情真意切,细听甚至能够感受到几分急于自证的焦虑。
夏理终于抬头,哭得湿红的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绪,依旧是木然,飘忽不定。
他实际上根本不关心徐知竞的手机到底有没有丢。
无论如何都是徐知竞食言在先,无论如何夏理都会看见与谭小姐站在一起的徐知竞。
母亲和他说过人贵在自知。
可是徐知竞把夏理弄得一团乱,让他根本搞不懂自己现在究竟该算作什么。
“……我不要继续了。”
夏理身份模糊,再说难听些甚至下作低俗。
“你从我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吗?”
夏理为了夏家,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虚荣向徐知竞张开双腿,任其玩弄。
他从最开始就和徐知竞不相配,站在地上围着自云端散落的光芒团团转。
徐知竞为他制造出一种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就在对方身边。
然而谭小姐的出现打碎了被编造出的幻象,骤然将夏理唤醒,带他回到了真实的视角。
他依然只能仰视,等待来自徐知竞的垂怜。
金钱、地位、权力,甚至是爱。
夏理拥有的一切皆是他用这副皮囊向徐知竞换来的报酬。
“你爱这么想是你的事,我从来没有那样看待过你。”
徐知竞的嗓音一瞬转冷,压低了,颇为不满地回应了夏理的自轻自贬。
两人总是话不投机。
除却在床上那些无效的煽情,一旦冷静下来,夏理根本找不到能与徐知竞长时间交流的话题。
“随便吧。”他实在没力气再应付下去。
“我要睡觉了。徐大少爷玩够了吗?可以滚了吗?!”
夏理的最后一句几乎算得上是尖叫。
水雾制造出足够的回声,就连他自己都听得头疼。
徐知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或许觉得夏理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他懒得去争辩,深深朝对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
——
客厅的圣诞装饰没布置完。
徐知竞从走廊转出来,在过道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圣诞树挂了一半灯带,星星躺在地上,花环与彩带则堆积在沙发一角。
他实在不懂夏理突如其来的失控。
徐知竞生于塔尖,自出生起就没有哪怕一刻仰视过任何人。
他天然地理解不了夏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