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总要长大。”说完这句,赵大妞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她有三个哥哥,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因为她年龄最小,出嫁前一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直到嫁了人,生了孩子,才算真正长大。
她不自觉叹口气,又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分家後,还习惯吗?”
陆小言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小言一直在思索画连环画的事,她也想尽快赚钱,总不能天天吃傅北的,傅北孝敬两老是应该的,毕竟将他养大了,没道理一直养着她。
这个年代信息匮乏,娱乐消遣十分少,连环画图文并茂丶故事性强,也方便阅读,据她所知,不论城市还是农村,不少人都会买一本连环画。
她本来就喜欢画画,不如往出版社投稿试试,说不准能赚点生活费。她学了很多年画画,只画画对她来说不难,难的是主题的选定,故事的编写。
原本陆小言还在发愁写什麽,如今倒是有了想法,不论是原身的遭遇,还是赵大妞被要求打胎的经历,都并非个例。
她既然要画连环画,不如结合现实,好好宣扬一下人人平等的思想,如果能起到一定的教育意义,也不算白忙活。
真正下笔前,陆小言打算再收集一下素材,原身出门不多,对村里的事,知道的不算多,隐隐记得陆钉他娘,见她儿媳妇总生女娃,曾溺死过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她欠秦奶奶的豆腐钱,还没还,今天正好要去她家,倒是可以问问她。
陆小言拿了一斤盐,又拿了一斤粮食,直接去了秦奶奶家,她过来时,秦奶奶刚将黄豆磨成粉,正将刮下来的榆树皮一一捣烂。
她家大门敞着,秦奶奶一眼就瞧见了她,招呼了一声,快进来,陆小言笑着进了门,将盐和粮食,一并放在了桌子上,“奶奶,我来还粮食啦。”
见她还拿了盐,秦奶奶一愣,“你这丫头,给粮食就算了,还拿盐干啥。”
一斤盐都要一毛五,比她三块豆腐都值钱,秦奶奶板起脸来,“快拿回去。”
陆小言笑着说:“您快收下吧,当初找您赊账,您还特意给我切了三块大的,都不怕我还不起,我都没跟您客气,您腿脚不利索,去一趟供销社不容易,就收下吧,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还想听您讲讲故事呢。”
秦奶奶的儿子是战乱时没的,男人走得也早,这二十年,全靠村里的帮衬,才将日子过下来。
她内心感动,也没再说拒绝的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想听什麽,你尽管说,奶奶给你讲。”
陆小言将自己想画连环画的事,说了一下,“我想多搜集点故事,奶奶阅历丰富,多给我讲讲吧。”
“那就给你讲讲。”秦奶奶顺便休息一下,讲了会儿,歇够了,边刮榆树皮,边给她讲。
陆小言好奇地凑了过去,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啥?”
“榆树皮呀,捣烂放锅里煮,能煮糊糊喝,还能磨面擀面条呢,这可是好东西,六零年饥荒时,养活不少人呢。”
陆小言这才从原身记忆里扒拉出这事,原身还吃过呢,远的不提,今年王月勤就磨了不少榆树皮面,只不过她吃的是面条,看见树皮一时没想起来。
早知道这个时代,老百姓过得都苦,陆小言还真没想到,能苦成这样。她一呆就是一上午,还帮着秦奶奶将榆树皮全捣烂了,直到中午该做饭时,她才回去,秦奶奶还硬是塞给她两块豆腐。
家里正好买了油和锅铲,陆小言打算炒个豆腐。
她其实不太会做饭,家里请的有做饭的阿姨,直到奶奶病倒後,陆小言才学了煲汤,她学的最多的其实是甜食,还是因为奶奶爱吃,她大一那年,奶奶因为偷吃糕点,病情忽然加重了,为了让奶奶在控制住病情的情况下,吃点喜欢的,她才学着做各种低糖低脂的糕点。
常规的炒菜她其实没怎麽做过,好在有原身的记忆,简单炒个菜丶煮个面还是可以的。
她先将杂粮面拿了出来,活了活面,又切成了一条条的,动作虽然慢,倒也像模像样的。
切好面条後,她才给大锅烧火,水开後,暂时没煮面,怕下太早面会坨,小锅烧干後放了油,将豆腐煎了一下,香喷喷的豆腐煎好後,她将三分之二盛到了盘子里。
另外三分之一她夹到了烧饼里,就着烧饼先吃了,估摸着他们该回来时,她才将面下到锅里,不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了动静,是王月勤和陆大山回来了。
陆大山说了句,“好香。”
“我煎了豆腐,面这就好,娘,你盯一下面吧,一会儿你来盛。”
王月勤说:“咋煮这麽少?”
陆小言说:“我吃的烧饼,已经吃过了,锅里是你和爹的,我奶他们肯定会过来,我出去消消食,把门给你们锁上,一会儿他们过来,你们别理,也别出声,吃完饭好好歇息一下,下午还得干活呢,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真要是闹一中午,下午再顶着太阳去干活,身体肯定扛不住。
因为分家的事,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挺心寒,也不想再跟他们纠缠,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小言锁了门,刚走出没多远,就瞧见田桂凤气势汹汹地来了。
见大门锁着,田桂凤皱了皱眉,“不是说搬这儿来了,咋没回来?”
刘蓉眼尖,一眼瞅见了人,连忙指了指北边那一排房屋,“草垛旁那个像不像小言,哎,拐里面去了,就是她,我看到侧脸了,嘿,还穿上了新衣服,显摆个啥,大中午的,不在家做饭,干啥呢?”
田桂凤三角眼一眯,一拍大腿,“这死丫头,现在鬼精鬼精的,肯定躲咱呢,走,追上去。”
等他们走到草垛旁,早没陆小言的身影了,几人继续往前追,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回到门口时,门还锁着,人压根没回来。
太阳越来越晒,也没风,一圈找下来,人都要烤熟了,别人都做好了饭,饭菜的香味也飘了出来。他们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更饿了,田桂凤憋了一肚子气,下午还得上工,总不能不吃饭,只能沉着脸回了家。
陆小言则来到了河提上,正坐在梧桐树下乘凉,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玉米苗,近处是一条绿波荡漾的河流,这时没啥污染,水中的鱼儿都瞧得一清二楚。
下午也是这样,下工後,田桂凤他们没咋耽误,将锄头丶镰刀啥的放家里,喝了口水就来了,结果大门还锁着。
田桂凤不信邪,让人继续去村里找,她则守在了门口,暮色逐渐四合,最後一丝亮光也被黑暗吞没,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仍没个影儿,院子里黑漆漆的,田桂凤蹲在门口,被蚊子咬得满身包,简直要抓狂。
此时,陆大山和王月勤早吃完了,两人很听陆小言的话,吃饭时,都没敢发出太大动静,吃完也没刷锅,躺床上休息去了,陆小言此时,正舒舒服服在秦奶奶家听故事。
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是如此,田桂凤简直要气死了,气儿子儿媳不中用,连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