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是极致……难道,医修们在融入魂灯的时候出了岔子,只有一个月了?
哎,其实廖忱也不一定是因为他的事情才会如此低落吧,即便他明天就死在廖忱面前了,廖忱也不可能露出这种好像天塌了一样的表情,毕竟他可是永不服输的廖奇美啊。
“咳。”颜惊玉又拉了拉两边的衣领,犹豫了很久,才忽然笑了一下,用肩膀顶了顶廖忱的肩膀,道:“哎呀,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啊?不会是因为我真的快死了吧?”
廖忱一动不动,神色木然而平静。
“小美啊。”颜惊玉做出贱兮兮的样子,啧啧摇头道:“我是真的要死了,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虽然我也知道,你肯定是特别特别特别舍不得我……”
颜惊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廖忱,后者正缓缓垂下头去,浓黑的睫毛和脊背一起朝下,仿佛有千钧重量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法喘息,轻轻颤抖。
泪如雨下。
水洗一般的星辰无声漫上薄雾,颜惊玉反应了好半天,才手足无措地伸出手去,“那,那个,我,我说着玩的,廖忱,我,我知道我不配……你,你别别啊……”
廖忱只是将头压得更低,单手挡在眼前,肩膀颤抖,哽咽声声。
“那个,我,我发誓,我那个,我八个月内,我肯定,肯定能引灵入体,重登巅峰,我肯定能跟你一战,你别,别……”
颜惊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别这样……”
细密的雨丝若雾气一样笼罩了整个魔宫。
颜惊玉的头发上很快被染上了湿润的水汽,直到廖忱的发上也有细密的水汽沾染,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把雨伞,轻轻撑在他的身上。
屋顶上,颜惊玉缓缓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发顶,他不知道廖忱究竟压抑了多久,他不明白为何他看上去这般痛苦,这般委屈,这般懊恼,这般无力……
廖忱却好似真的崩溃了一般,蓦地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绵密的雨丝将雨伞也打的湿润,却并无太大的雨声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回到了碎星殿,廖忱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发丝和脸一样湿漉不堪。
颜惊玉取来毛巾,给他压在头顶,拉着他在小榻上坐下,轻轻给他擦着头,又慢慢取过毛巾的边角,给他擦着苍白的脸颊。
他的眼睑通红一片,神色恍惚,低落,眼珠却在眼中显得更黑,幽幽寂寂,却有些空。
颜惊玉坐在他身边,捧起他的脸,廖忱安安静静地被他捧着,他看着颜惊玉,刚刚干涸的眼睛,似乎又要再次溢出晶莹。
“……行了啊。”颜惊玉用手指擦去他的眼泪,道:“我不是答应你了,明天就好好练剑,你让我怎么练我怎么练,我保证,余下的时间,肯定打得你嗷嗷叫。”
廖忱不说话。
他不似颜惊玉那样,一旦哭起来鼻子脸颊都会泛红,他哭完了,眼睛是红的,嘴唇是红的,那一向坚毅却又俊美的面孔却仍是瓷白一片,确切来说,在那些红的衬托下,皮肤隐隐染上了几分苍白,不是惹人怜爱的孱弱,却无端让人觉得,有点……
颜惊玉将视线从他嘴唇移开,低头去给他擦手,手指缓缓抚摸着他的手掌心,道:“我还有多久?”
“……八个月。”
颜惊玉蓦地仰起了脸,神色有些惊喜:“这么久?”
对上廖忱的眼睛,他轻咳一声,道:“是有点短,不过我嘛,你知道的,我是天命之人,我是规……”
“你不是天命之人。”
颜惊玉看向他,廖忱看上去又想掉眼泪,嗓音沙哑:“颜惊玉,你就是个倒霉蛋,你就是个,可怜虫……哪个天命之人如你这般坎坷艰难,哪个天命之人,如你这般,短命薄福……”
颜惊玉笑了一下,道:”怎么突然之间,为我这般不平……”
廖忱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眼尾又是一湿。
颜惊玉立刻伸手给他抹了抹,道:“还有八个月呢,八个月呢……不哭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成功了,却好像大受打击……觉得八个月太短,不相信我能踏仙,嗯?”
“难道你有办法踏仙?”
“……暂时没有。”颜惊玉道:“不过我会努力的!”
廖忱又想起了他不断地在玉棺之中掐诀,不断地变换着手势,地方,面前的秘籍功法换了一本又一本。
他想起他午夜时的崩溃,想起他捂着脸无助地弯下的脊背,他想起自己陪着他的日日夜夜……
从一开始就知道,以神木为他铸躯会发生什么。
他从不信,到抗拒,到尝试性地征求他的意见……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救我。”他想起对方紧紧握住他的手指,他分明五感尽失,廖忱只能通过向他灵台传音才能与他对话,可他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善人,请救救我,救救我,不管怎么样,我要活下去,让我活下去,我要活着……”
他沉默,颜惊玉却因为失去五感而格外敏感,他不断地沿着他的衣袖向上摸索,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自己拉到的可能不是活人,他开始松手,去摸一旁的玉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那东西在挡着他,他对着玉棺说,“救救我,恩人……”